第A12版:随笔

碎 片

  陈奕潼(市区)

  整理屋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一些被我遗忘的小玩意:一本印有布劳提根诗作的便签纸,吃剩的一罐糖果盒,和那天夕阳照射植物留下的小影子。心有一点软,这些微不足道的物体,触动我内心的幻想与回忆。我又能重新想到阅读布劳提根《我在美国钓鳟鱼》时的乐趣,朋友送我那罐彩色糖果的甜蜜,猜测着植物收获到的最后一点阳光会很温柔惬意。

  反复将它们看了又看,我把这些可爱的事物称之为“碎片”。

  你有没有保留碎片的习惯?碎片,可以是一小截未完成却舍不得废弃的诗作,从海边捡起的白色扇形贝壳,无法完全回忆起的破碎的梦境,甚至是在你视网膜短暂停留的光与影。它没有规则与界定,抽象具象都可以是,也不全然站在完整的对立面。

  坚持写作的人,文件夹里大概会有数不清的“碎片”,你不能称那些“碎片”为文章,但是你却舍不得删除。尽管它不够完整,但是确实是你流动思想的产物。

  卡莱尔说:碎片,是任何诗人任何人的遗留物。是极端的骄傲,就像那个杀死我或将杀死我的人,拒不承认这种观念,变形而残缺的肉体栖居于灵魂并界定它,它表达的是不可避免的不完美,并因此遭受未来岁月的羞辱。

  是的,极端的骄傲。我写过的碎片,没有任何读者,还是当成宝贝一样攒起来。我坚信在某一天翻开看的时候,这些碎片文字能够给予我新的灵感。

  碎片,是风雪里的断桥。

  后现代艺术中出现了“碎片化”的非传统表达形式。就像一些很简单的几何拼贴画。艺术是很多元丰富的,艺术家们喜欢把一个美好的画作给打碎,让它抽象,让它分裂。他们又喜欢把破碎的东西重新排列组合,形成新的完整。

  不论是摄影里的流体碎片化作品,文学里的碎片化处理风格,还是建筑风格里碎片堆砌。那种割裂的,不规整的,在我眼中却是一种新的美学,一种残缺,引人联想的美。

  多数人听到碎片会摇摇头,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令人忧心忡忡的碎片化阅读,或是碎片化时代这些名词,其实“碎片化”也是有两面性的。我们总是尊重完整,那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尊重碎片?如果你嫌弃完整太过死板,那你就将它拆成碎片。如果你嫌弃碎片太过零散,你就把适合的拼凑成完整。

  我们所珍藏的碎片不是不舍得扔的垃圾,不是精神上的割裂品。它是不愿意丢失的每一个细节。我并不是认为人类的全部生活都应该变成碎片堆砌,就像很多事情无法完全碎片化一样,碎片只是生活的一个剪影。

  我们在城市中找寻意义,废墟里找寻意义,在碎片里找寻意义。

  它们是一个象征,它们是你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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