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副刊·瓯江派

胧月

曾家义(莲都)

  阳台花架上有一大盆苍翠遒劲的多肉胧月。每次看见它,便会想到两个人,一个是我一直资助的小伙子,一个是我一直孝敬着的老人。

  那小伙子父亲病亡,母亲病重,十分可怜,也十分努力。那老人在当年我最贫困、最无助时,给过我温暖和关怀。

  每月初我都会定期给小伙子打资助款,并附一句:“加油,小伙子!”那小伙子领了钱,会回四个字:“谢谢叔叔!”月月如此。

  逢年过节,我都会上门给老人送些礼物和钱。老人每次都笑容满面,眼神里堆满了欣慰和幸福。

  小伙子快毕业了,一次我微信问他:“想不想读研?”他回我一个字:“想”。我回:“那你加油,叔叔会一直资助你到读研毕业。”他回了一个“哦”。

  老人快九十岁了。一次他把种了多年的一盆多肉胧月送给我,平静而认真地说:“这盆胧月我种了三十多年,现在老了,种不动了,希望你能替我种下去。”

  确是盆有年份的胧月,苍老的茎杆延展在灰黑的花盆四周,像极了老人捧着送我花的手指。每枝毫无生气的茎杆尽头,却托出充满生机的翠绿色的叶子,形状宛若出淤泥不染的莲花,放在我阳台的花架上,显得圣洁而美丽。

  我觉得老人送我花是有深意的,仿佛是在赞颂我的知恩图报。不禁想到一直资助着的小伙子,每次除了收钱时说声“谢谢叔叔”,就不会再有只字片语,逢年过节也没有半句问候。

  想到网传的一些贫困学生,因资助人生病或生意失败停止资助,反而声讨并辱骂资助人。这么冷淡的一个小伙子,会不会我也有遭辱骂的那一天?一时间,白眼狼、负心汉等词汇竟纷纷涌上心头:“一个连句问候都吝啬的人怎么会有爱心?一个没有爱心的自私之人,学业成后,对社会也必定不会有什么贡献!资助这样的人,不值得!”

  次月转资助款的日期到了。我狠狠心没给那小伙子打款。

  过了几天,又去看望老人,向老人请教种植胧月的方法。老人说:“你只要放在有阳光的地方就行。”

  “哪有这么好种的花?”我疑惑地望着老人。

  老人点点头:“是的,你只要坚持放在有阳光的地方,不放弃,不抛弃,就可以。”说完,老人注视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期盼,眉宇间分明写满了殷切的期待。

  一阵羞愧忽地涌上心头:原来老人送我花,并不是赞扬我所谓的品德,而是要我凡事都需坚持到底,不轻言放弃!并且告诉我要像太阳一样无私奉献,不图回报。耳畔仿佛回荡着老人的声音:“有阳光的地方就必须有爱,只有无私的爱才不会辜负这温暖的阳光!”

  不放弃就是回报,不放弃就是最大的爱啊!我的心头豁然开朗。

  告别老人,我赶紧掏出手机,迅速给那小伙子转了钱,并附上:“加油!小伙子!”还好时间只过去四五天,还好我内心的“邪念”并没被人察觉……

  面对这盆顽强而素洁的胧月,阳光又何曾图过回报?就胧月而言,感受着阳光,以坚强勇敢的姿态生长,难道不是一种对阳光最好的报答?其实阳光一直都在呵护着万物隐在的自尊,而万物,才似多肉胧月,能茁壮地长成生机勃勃的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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