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起行

　　依稀记得，儿时我牵着父母的手，在家乡的晒谷坪上看过这么一场露天电影，里面有几个镜头令不晓世事的我感到十分震憾：天昏地暗、大雨倾盆之际，一抬在乐器吹吹打打护送下的华丽花轿驻脚在一座沉沉的坟墓旁，一声惊天动地的雷电劈开了坟墓，花轿中窜出一位全身缟素、面容梨花带雨般女子，毅然纵身跳入穴中。霎时雨过天晴，百花盛开，坟墓中飞出无数双双对对的彩蝶……大人们告诉我，这部电影叫《梁山伯与祝英台》。

　　这部爱情悲剧流传了上千年，其中，“书房前门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这一折“长桥十八相送”更是家喻户晓。

　　在冬雪飘飞的日子，我来到杭城，伫立于长桥桥头，望着西湖那茫茫烟水，思绪穿越了千年时空。

　　千年前的那个烟花三月，祝英台解下腰间摇曳的珠环玉佩，脱去霓裳羽衣，换上了素袍长袖、儒衫方巾，从上虞那深深庭院的闺阁走出，扮成书生来杭州万松书院就读，遇到了会稽书生梁山伯。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忠厚老实的“梁兄”，竟未察觉英台的女儿身和隐隐女儿情。英台呀，不要怨山伯没有读透你泪湿双眸的哀戚，是你的矜持，或是你的懦弱，让你们错失良缘；你不该将自己的女儿身，一味地当作考题让山伯应试，你更不该有许配你家小九妹的允诺。

　　当山伯踉踉跄跄赶到师母处得到英台留下的玉扇坠时，他终于醒悟到三年的同窗好友就是她许诺的小九妹时，匆匆赶来求婚。他俩在楼台上私自相会，双双泪眼相望，却无语凝噎。

　　真爱可以追求，但礼教终难逾越。最终梁山伯相思成疾，含泪而亡。而祝英台所能做的，只有不屈不服的呐喊：“我和你生前不能夫妻配，死后化蝶成双对。”

　　千百年前，或许你们的眼泪化成了清冷的雨，据说，你们死后，雨下了三天三夜，在那漫天的空廓里久久徘徊。

　　我伫立长桥，绵绵的西湖烟水望不到头。恍惚中，我却再次看到，梁山伯和祝英台在这里十八相送。“书房前门一枝梅，树上鸟儿对打对。喜鹊满树喳喳叫，向你梁兄报喜来”，女扮男装的祝英台欲言又止、矛盾害羞的那种美好，不禁让我沉重的心重新变得轻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