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美娟(市直)
大学毕业,来到万里之遥的丽水。每近中秋,小城的桂花便热热闹闹地绽放了,米粒般的金黄色小花,一簇簇,一丛丛,缀满枝头。只敢轻摸一下枝叶,不敢碰触那小花,生怕它掉落了。偶尔风吹过,一些花瓣扑簌着钻入发梢,一些粘到了脚底。随便走到哪儿,沁人心脾的桂香都会追随着你,仿佛整座城市都泡在芳香中。
桂花开时,盛夏退去,秋意浓起,超市里的月饼悄悄地多了起来,品牌琳琅满目,味道也是五花八门。面对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各色月饼,我一次次拿起,又一次次放下,叹了一口气,独独想念母亲烙的家乡月饼。
中秋时节,北方天气转凉,树叶也变黄变枯,没有桂花飘香的记忆,只有妈妈手工烙制的月饼甜香萦绕心头。制作月饼用的是当地特产的面粉和胡麻油,将少量碱面揉和成面团,放置在密封的面盆里醒,这样更有韧性。在醒面的空当期,母亲开始准备馅料,把红糖用擀面杖一点点碾碎,再拌上炒至熟的面粉,这样的馅儿有股谷物特有的香味。看妈妈把面和馅料都准备好了,我早已经迫不及待晃动着手里的月饼模子等着大显身手。这模子是木制的,有个手柄,顶着个圆圆的小脑袋,刻着双喜图案,周围一圈是规则的竖条纹。母亲把面放在案板上揉成长圆柱,切成一小团一小团的,压扁成片,开始包馅。刚包好的月饼就像包子一样,把这小包子放到模子里压压,往案板上一扣,就是我的活了。压和扣都是技术活,压不实,图案不逼真,扣不好,月饼就不成形。
与此同时,父亲开始往灶堂里添柴点火。父亲烧火的手艺不错,火候大小全靠他的拿捏。但是妈妈总不放心,总会唠叨几句,好好烧火,要不然会烙黑的。不一会儿,锅底聚齐缕缕青烟,这时月饼可以下锅了,母亲小心翼翼地将月饼搁到锅中,整整齐齐地围成一圈。火候至关重要,火太旺了月饼容易焦,吃着发苦。火太小了月饼太嫩,吃着黏牙。父亲不紧不慢地添柴,一刻钟左右,空气中飘荡着诱人的甜香,那是谷物和糖特有的气息。母亲掀开锅盖,把月饼挨个翻了个身,等双喜图案渐渐变成了金黄色,月饼便熟了。刚出锅的月饼还有些烫手,可吃到嘴里却是别有风味,外皮酥脆,馅料软糯,香甜不腻。待凉透之后,月饼会有一种韧劲,越嚼越香。
按照家乡习俗,母亲还会专门做一个没有馅儿的酥皮大月饼。和面时,将面皮一层一层地叠好再定型,出锅后月饼就会层次分明。“八月十五月儿圆,西瓜月饼献月亮。”中秋之夜,如水的月光清澈地倾泻在农家的小院,母亲把自制的大月饼,切成月牙形的西瓜,还有一些干果摆放在小方桌上,放在院子中央“供月亮”。一家人就坐在院子里,爸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我们姐妹打打闹闹玩耍,要不互相猜谜,要不缠着爸爸唱几句,天空那轮明月始终散发着温柔而纯美的光。
每逢佳节倍思亲,但凡抽得出时间,我总会带着女儿回北方,与父母一起共度佳节。受疫情影响,今年中秋,决定守在丽水,注定吃不上母亲亲手烙的月饼了。可是女儿说想吃外婆做的月饼,怎么办呢?我硬着头皮尝试为女儿做一次月饼。按照母亲开出的配方,购买了松子、开心果、腰果、杏仁、瓜子仁、黑白芝麻、花生、葡萄干、红糖……母亲在视频中手把手地教我,先是醒面,再是将果仁、红糖一点点地捣碎,接下来包饼、压模、烤制,我笨手笨脚地做,而女儿全程跟着我亦步亦趋地学。花去了整整半天时间,成品没出几个,味道也远不如母亲做得好,可是女儿并不计较,乐呵呵地吃着焦了皮的月饼。
我们已不在乎月饼的味道,在乎的是月饼里头那绵绵的甜、浓浓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