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副刊瓯江派

水色八卦村

  鲁晓敏(市直)

  诸葛村像一幅水墨画,粉墙是宣纸,黛瓦是墨,池塘是砚,荷叶是飘过水墨画的一阵清风。

  假如将乌镇、西塘比作羞答答的江南女子,那么诸葛村更像气质风韵的贵妇,穿宝蓝横襟小袄,袒露出温文尔雅的高贵。粉墙高耸,瓦屋倒映,水面稣稣,温润平和,诸葛村太精致了,倒让人想念简陋的村庄,就像粗茶淡饭,那才贴近生活。

  黑白之间见方寸,山水之间见雅气。诸葛村坐落在八座小山的环抱中,八座小山形成外八卦。村庄按九宫八卦图布局,以钟池为中心,似太极阴阳鱼,房屋呈放射状排列,向外延伸出八条弄堂,将村落分割成八块,形成内八卦。村中街巷曲折,其深莫测,一转眼又是一道山墙。深巷之外就是熙熙攘攘的市井图,老屋排列有序、纵横交接,沿街排门像拉链,拉开,古村的繁华便一览无余,卖孔明锁、孔明扇、八卦镜,卖真假古董、年画、玩具,比比皆是。整个村庄布局变幻莫测,奥妙无穷。

  假如说山是小村的骨,建筑是小村的眼脸,巷弄是小村的精气,那么水是小村的魂。诸葛村错落有致地散布在山谷中,层层密布,一幢幢徽派明清古建筑依山而建。从山脚到山顶,走着也不觉得累,只觉眼眩,从山顶悠转下来,一瞅眼,又是一口水塘。水塘落着白色的墙影,一堵堵高低起伏着,黑色的瓦紧紧地依偎着马头墙,为墙修饰着边幅,为画缀边。这些轻柔的水塘与硬朗的建筑形成了偎依的关系,生硬的线条在水的化解中变得朗润。妇女蹲在水边浆洗,红色塑料桶里装着衣物,水是绿的,池塘铺着成片的荷叶,匍匐着,一直伸展到女子的脚下。埠头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凹处盛满了水,阳光下有些晃眼,像无数的小镜子,在粉墙黛瓦上反射出一团团光点。

  在村口的方塘边,寻到一处茶馆,坐下,喝喝茶。从尖嘴铜茶壶中洒出的是茶香,荡在蓝花碗里,转了几圈,茶叶碧绿碧绿地打转,香气摊开来。我端起碗,吹皱茶水,吸吸气,轻轻呷一小口,心情灿烂片刻,也便寻到了诸葛气韵了。不枉此行。我突然想,我是矫情了,但在诸葛村留一份矫情又何妨?游人来寻找什么?他们带不走一砖一瓦,留一份好心情,多好!

  乌镇、西塘、南浔、塘栖、安昌、皤滩、大港头、堰头、诸葛八卦村……浙江水乡,水可以浓缩成梢公的一曲唱腔,浓缩成乡人一声温暖的问候,浓缩成一杯清茶,浓缩成一把油纸伞、一片波光、一团月影。浙江水乡,水和文化是呼应的,应该从唐诗宋词之间漫溢而出,仿佛从鲁迅、茅盾、郁达夫、柳亚子的笔端轻巧流淌。当我们凝视水的时候,在眉目传情之间,水已经挂上了眼角,蹿上了眉梢,满目水光潋滟。这样的水乡,在水流的扭动中呈现出虚幻的一面,是一幅写意风情画作,作者是一条条涌动的水脉。

  时光在水乡中是另外一条涌动的河流。在这里,水是涌动的时间,水流和时间是平行的,时间是无形的,水流是有形的,有形和无形之间,组成了水乡的岁月。在水乡的时光可以用漫长来修饰,哪怕你只呆上一天,有时候会觉得在你生命中停留许久。那些城市中缺乏的物种、生命和事物一一浮现,那些曾经的往事如同电影一般历历在目。历史、现实,甚至将来,在这里呈现出停滞状态,自然和生命在这里蓬勃显现。水乡是我们的故乡,哪怕我们离开水乡再远,只要一想起这个词汇,就觉得自己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它,游子的精神上早就皈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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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1-06 2 2 处州晚报 content_241879.html 1 3 水色八卦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