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12版:副刊

老幺儿

任迎春(莲都)

  “大哥,我来干活啦,快开一下门哦!”

  周六早晨五点半,正在酣睡的女人和男人突然被电话铃声吵醒。朦胧中,男人接了电话,才想起原来是村里的老幺儿,来给他们家粉刷楼顶阳台上破损的墙壁。

  “这老幺儿,今天来得这么早啊!”男人边说边去开门。

  老幺儿是男人同村一个堂弟,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父母年龄很大才生他,大家就叫他“老幺儿”。父母溺爱他,小时候不爱读书,就让他自由玩耍,长大后,农活干不来,粗活不愿干,又没文化,就去学做油漆匠。当年城里要装修的房子多,油漆生意不错,结果每天吸食粉尘,加上强烈的油漆味道刺激,不到三年时间,老幺儿就患上严重的气管炎,整天咳个不停。为此,老幺儿想转行,也去开过小吃店。可他识字不多,到别的行业发展越来越难,只得又去干油漆这个老本行。

  2020年夏天,女人和男人发现楼顶阳台的墙壁长年累月风吹雨淋日晒,东一片西一片地脱落,要重新粉刷。女人打算通过市民服务热线电话找个专业人员来修补,男人说,找老幺儿吧,这钱给别人挣不如让他挣。女人觉得男人说得有理,就说:“我赞同你的爱心,但活要干得让我舒心哦。”

  女人感觉自从认识老幺儿以来,他干的每件事都让她堵心。结婚后,老幺儿是村里第一个跟他们借钱的人,一借就五千元,当年女人每月工资才一千多元,这五千元钱是女人半年省吃俭用才节省下来的存款。老幺儿一借之后就杳无音讯,十年后,家里买房子,才把钱要回来。

  家里新房装修,是承包给一个装修公司。男人叫老幺儿帮忙去查看一下油漆质量,到现场一看,老幺儿当场指责油漆匠的活儿做得不好,两人从动嘴争辩发展到动手撕打,撕打中,把一个两千元陶瓷花瓶给碰碎,这是女人千挑万选买来的花瓶,心疼不已。

  搬进新房后,楼顶通水道漏水,男人照顾老幺儿生意,找他做。周末,老幺儿带着一个伙伴来做,做到午饭时间,就叫两人上桌一起吃,没想到,两人放开酒量喝酒,喝得醉醺醺,下午干活时,最关键的渗漏部位没补好,一下雨,竟然比原先漏水更多。

  一转眼,老幺儿的孩子要上学,就向女人咨询。女人慈善又热心,认为帮助老幺儿孩子到城里上学,就是帮助其改变下半生命运的契机,立即打听清楚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在城里上学的各种必需条件。一对照,就是孩子没有户口手续。原来老幺儿妻子是从云南来的,当年由于路途遥远等原因,没有办理结婚登记手续,孩子就成为非婚生育的黑户。女人立即催促老幺儿去办理。根据当时政策,办理这种户口手续时,必须上交一笔罚款,结果老幺儿就是不肯交。后来,孩子户口没办成,只能去读私立民办学校。

  女人起床后,立即到楼顶阳台上去看,发现老幺儿正攀爬在木梯上,全身落满了灰尘,身上衣服被汗水湿透。一细看,整个阳台墙壁破旧的皮屑已经刷干净。

  “老幺儿,你今天真早啊!”

  “嫂子,我必须早点来,才能干完这活。上午八点前,要刷干净所有墙壁,然后粉刷三遍,油漆一遍要一小时,间隔两小时,这油漆才能刷得好。”

  “老幺儿,灰尘这么多,你干活时怎么不戴口罩?”

  “嫂子,我从没戴过口罩,干我这活,灰尘是避免不了的。”

  女人看到这里,立马圣母心大发,就到楼下给老幺儿泡了一大杯茶叶开水,拿了一条崭新的毛巾,给他擦脸和擦汗。

  九点钟,女人洗漱完毕,老幺儿下来说,他要在等待油漆风干的两小时内,跑到医院给父母拿一下验血单。现在,父母都住在他家里,近来父亲全身皮肤瘙痒,母亲贫血严重。他说,五个哥哥家庭条件都比他好,有房有车,就他一人到现在还是租房的,可是父母在五个哥哥家里都呆不住,嫂子们不是脸色难看,就是说话难听。他不忍心俩老呆在老家,孤独又寂寞,虽然自家生活不富裕,但把父母接来一起居住,让他踏实安心。

  十一点,老幺儿回来进行第二次油漆。他说,很开心,父母血液化验结果都好。女人叫他让儿子把父母带过来,到家里吃午饭,他说父母年迈,楼梯爬不动,想来也来不了啦,午饭他回家去烧。听到这里,女人心中慈悲,整理一大袋西洋参等滋补品,送给其父母。

  下午二点,老幺儿进行第三次油漆。此时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女人叫老幺儿先歇一会,老幺儿说不行,下午四点要去接补课结束的儿子回家。老幺儿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年轻时意气用事,没为儿子办理好户口手续,导致儿子没得上好学校。现在,儿子刚上中学,他要努力弥补。

  站在背后看着老幺儿干活的女人,发现眼前这个曾经瘦弱的小伙子,已是一个肚子肥圆、头发开始花白、腰背有点弯驼的中年男人,岁月带走了他的年轻,生活让他懂得了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看着老幺儿全身被汗水和灰尘浸染的衣服,女人突然爱心涌动,转身下楼,整理好男人和儿子所有旧衣服,送给他,说:“老幺儿,以后,我家大哥和侄子不穿的旧衣服,全都送给你吧。”

  “好的,谢谢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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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9 任迎春(莲都) 2 2 处州晚报 content_214520.html 1 3 老幺儿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