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阅读

照亮自己

  阙维民

  我与鲁晓敏初识于2012年12月下旬,当时我受故乡松阳县委县政府的邀请,对松阳县的村落文化遗产进行现场调研,晓敏是一起参与调研的地方专家。

  依据惯例,每当我确定研究某地的历史建筑(群)、历史街区或传统村落等文化遗产时,除了搜索、阅读与分析有关该地文化遗产的相关研究成果与历史文献外,还必须到现场调研,并尽力找到、拜访与请教对当地历史文化有过深入研究或经历的地方专家或乡贤。就当地的历史文化而言,这些地方专家或乡贤,虽然没有高学历、高学位、高职称,甚至高年龄,但他们所掌握的历史信息、所经历的历史事件、所积累的历史认识,往往要强于外来专家(包括院士级专家)。外来专家如果不依赖、不请教这些地方专家或乡贤,他们的调研成果,往往会成为隔靴搔痒甚至不符历史事实的结果。

  那年调研前,我向松阳县委县政府提出一个要求:请一两位地方专家或乡贤共同调研。县领导告诉我,已安排了一位:鲁晓敏——1971年生,松阳人,松阳县作家协会主席,当时已发表四五十篇关于松阳县及其周边县市的历史文化遗产的散文。我长晓敏十四岁,但在松阳生活的时间与经历,他要多我三个十四岁。因此,他对故乡松阳历史文化的学识、阅历与文字阐述,都要远超于年幼即离开松阳的我。就松阳县的历史文化遗产而言,不惟学历、不惟年龄,晓敏就是我必须依赖、请教与敬重的地方专家与乡贤。

  那年,我与晓敏以及松阳县政府相关人员一起,对松阳县的重要古村落(如石仓源、山下阳、酉田村等)、古建筑(如黄家大院等)调研数日。对所调研的古村落与古建筑颇有研究的晓敏,作了认真、详细地解说,尤其是有关古村落古建筑的人物背景与相关信息,对于阐述与提升古建筑、古村落的历史文化遗产价值与意义,给出了十分接地气又令人信服的民俗历史脚注。

  经过几天的调研,我在2012年12月28日上午由县委县政府组织的“松阳论坛”上作了题为《美丽中国,美丽乡村——中国古村落遗产保护与可持续发展》的发言,向故乡的父老乡亲传递了世界遗产精神,而阐述的松阳文化遗产案例,就吸收了晓敏介绍与提供的信息。

  自与晓敏初识以来已近10年,我们清水之交,晤面不多,但我时常能读到他发表的散文作品,也曾收到他寄赠的作品集。晓敏的文字,浸透了故乡泥土的清香,各地的读者,正是通过晓敏的文字,知道了我们的故乡——有着“江南秘境”之称的松阳县。

  2013年夏,《中国国家地理》杂志就传统村落遗产专题向我约稿,我因其他任务而未应约,但竭力推荐晓敏。当年底,约稿编辑致电感谢我推荐了一位好作者。其实,晓敏已为该杂志撰写了多篇文稿,但是编辑并不知道晓敏对古村落文化的研究之深。之后,晓敏在该杂志上陆续发表了多篇关于古村落、古廊桥的文章,写得既专业又文采斐然。

  2014年春节期间,中央电视台组织拍摄并报道松阳县古村落、古建筑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专题。松阳县委县政府致电我,希望我回松阳参与拍摄报道。当时,我正在英国伯明翰大学访学,无法专程回国,但我同样强力推荐晓敏参与央视的拍摄报道。

  晓敏的作品所涉地域,除故乡松阳外,还涉及松阳周边的县市,并逐渐扩大至浙江省、江南甚至全国;其作品篇幅,除零散短篇散文外,还出版了《江南秘境》《江南之盛》《历史大视野中的传统松阳》《潦草集》等多部散文集。新近即将出版《瓯江之上》和《廊桥笔记》。大多数作品所涉内容,除物质遗产(如古村落古民居等)外,还涉及非物质遗产(如历史事件及其人物),多有其独特的见地与解读。晓敏不是专业出身,却有着扎实的专业知识和传统文化素养,这与他后天的刻苦学习和热爱家乡的情怀是分不开的。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可以说是情怀照亮着他一路向前,十几年如一日专心致志做好古村落、古建筑的保护与宣传,这正是他难能可贵之处。

  庚子岁末,晓敏微信我,他的新著《廊桥笔记》即将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约请我写一段推荐语。我欣然应允,不仅因为与晓敏是同乡,也不仅因为晓敏的清新文笔,还因为我确有资格推荐——2005年,我在充分阐述浙南闽北木拱廊桥的遗产价值与特色的基础上,将庆元县竹口镇后坑桥的维护维修项目成功申报为UNESCO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一等奖(即卓越奖)。

  世界上的廊桥,有石构与木构、有单孔与多孔、有平梁与拱顶,但木构、单孔、拱顶廊桥,是浙南闽北山地廊桥的特色。松阳县与庆元县行政区划同辖于丽水市,自然环境同属浙南闽北山地。生于斯长于斯的晓敏,对于生活环境中的传统木拱廊桥,自然不会脱离他的观察视野,也必然会流于他的笔下。迄今为止,他在《中国国家地理》《环球人文地理》等多家杂志陆续发表过十多篇廊桥文章,涉及到廊桥的建筑技术、风俗民情、宗教信仰、传统美学等各个方面,是他沿着各地的廊桥一路走来,一路精心收集和研究的成果。这些文稿,成了晓敏新著《廊桥笔记》的重要组成部分。

  晓敏以文学作家的理念与视野入手,将《廊桥笔记》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何以廊桥”,阐述廊桥的历史变迁以及所受宗教、信仰、民间力量的影响;第二部分“廊桥之境”,描述廊桥在中国各地的集中分布地区;第三部分“美哉斯桥”,绘述各地廊桥的特色与美景;第四部分“廊桥遗梦”,叙述各地代表性廊桥的历史文化意义。书稿最后以“后记:廊桥会成为一场遗梦吗?”哲理思考结尾。

  非常高兴地看到,《廊桥笔记》以廊桥专题为线索,拓展了晓敏文学作品已有的所涉地域范围——从松阳县、丽水市至浙江省,从浙江省至全国。这是晓敏文学创作的一次重大的地域突破,值得祝贺!

  期待晓敏文学创作取得更多的突破。

  (作者系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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