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娟

　　偶然知道油冬菜是芸苔属，我竟莫名欢喜了很久。

　　芸苔两个字，都好，并在一块儿，更显素雅。让油冬菜这种在庆元山村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蔬菜，瞬间有了光芒。

　　浙西南的冬天，北风穿过山林袭来，料峭，凛冽。一整个冬天，餐桌上不变的就是这白绿相间的油冬菜，也正是这热气腾腾的油冬菜，温暖了庆元人一个又一个冬天。

　　庆元人是智慧的。一颗小小的油冬菜，稍微变变花样，就变得五彩纷呈了。除了清炒油冬菜，庆元人的餐桌上，还时常有鲜笋炒青菜。庆元盛产香菇，一盘青菜香菇便又让人回味无穷。而将油冬菜烧到极致美味的，当属油菜火锅了。

　　小时候，我家的菜地就在厨房后头，蔬菜都是随采随吃的。快到晚饭饭点，干完农活的母亲就会吩咐我到菜地里摘两三棵油冬菜来。我将这些叶片肥嫩、叶柄光滑洁白的束腰植物摘下之后，拿到山中引来的泉水里一片一片掰下来洗净。母亲将清洗过后的油冬菜切下来，在大锅里加上一大勺猪油，再将事先备好的五花肉片、香菇片、鲜笋片、豆腐泡，一股脑地倒入柴火灶的大锅里翻炒，待到油冬菜炒至七八分熟，再将画龙点睛的酒糟舀一大勺放入锅中翻炒均匀，便可以将这红绿搭配的美味装进小铁锅里。等父亲农忙回来，已经天黑了。母亲将柴火烧剩下的大块木炭拾掇放进红泥小火炉里，再将盛满油冬菜的小火锅放上去，一家人就可以开始享用晚餐了。

　　庆元人的智慧，还体现在将酒糟的用途发挥到极致。酒糟肉、酒糟肠，甚至烧猪脚也是要放酒糟的。而酒糟在这油菜火锅里，更是让平平常常的几样食材的味道变得更加华滋丰厚呢！

　　不知从何时起，有聪明的商家将这家常美味的油菜火锅搬到了风味小吃店里。庆元的街头，就有好几家油菜火锅店，其中胖嫂油菜火锅开的时间最长，味道也好，在庆元最为出名。

　　庆元人也特别乐意选择去小饭馆里吃油菜火锅。前几日傍晚，就我和儿子两个人在家。“我们俩晚上就去吃油菜火锅好了！”我提议，儿子满脸欢喜。于是我们骑着小电驴来到“胖嫂油菜火锅店”。店里已有好些食客了。我和儿子点了二人份的油菜锅，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疫情之后，我们便很少出来吃饭。看着饭店里人来人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仿佛穿过时光，又找回粗糙潦草的人间烟火气。我喜欢这样的烟火气，它自带温暖，让人感觉到生生不息的希望。

　　不一会儿，冒着热气的油菜火锅就上来了。那扑鼻的香味把肚子里的馋虫都勾了出来。我和儿子马上自己跑到饭甑边上盛了两大碗白米饭过来，准备开吃。庆元油菜火锅店的白米饭，都是用大木饭甑炊熟的，米饭里会融入一股特别的木香，让人食欲大增。就着酒精炉上的油菜火锅，在家只吃半碗饭的儿子，居然破天荒地吃了一碗多的大木甑饭，还喝了一大碗米汤。

　　莲都的朋友告诉我，庆元油菜火锅在莲都受欢迎的程度可不逊于庆元，早已布满大街小巷了呢！这些油菜火锅店都有共同的特点，店面不大，价格实惠，油菜火锅好吃。

　　庆元山区生态好，境内海拔800米以上的高山台地种植出来的高山蔬菜，生长缓慢，需要吸收更多的阳光和养分，不仅口感好，营养价值也高（若是被霜打过的油冬菜，品质更佳），这也许是庆元油菜火锅受追捧的其中一个原因。庆元人实在、朴素，饭店里的油菜锅不仅味道好，还分量十足。庆元人喜欢用大饭甑做饭，大碗喝米汤，这也成了庆元油菜锅饭店的一大特色。私以为，质朴大气，味美价廉，是油菜锅风靡丽水的另一个原因吧!

　　有时想，如果没有油冬菜，浙西南山村里的冬天该有多寂寥？如果还有雪，一家人围着红泥小火炉吃着油菜锅，便可以成为冬天里最温暖浪漫的场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