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瓯江特刊

我家那些遥远的记忆

  徐林娟

  1972年,我出生在浙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里。我和5个哥哥,加上父母和奶奶,全家9口人挤在一个大宅院的几间偏房内生活。

  小时候的记忆里,最开心的是春节期间父亲带着我们去亲戚家做客。父亲允许我们最多可以吃一块肉,还可以拿压岁钱。压岁钱少的5分,多的5毛,一离开亲戚家,压岁钱就得上交。那时的交通全靠两条腿,早饭后出去,晚饭后回来,一天要走几十里路,到家都已经天黑了。

  平日里,我经常一大早就被父母叫醒捡猪粪、放牛。甚至早上要先放牛,然后再匆匆地跑到乡里的中学去上学。初中是长个子的年龄,裤子很快就短了,没有钱买新衣,穿着短一截的裤子,大冬天的,裤子和袜子中间露出一段。夏天基本光脚不穿鞋,其他季节不下雨穿布鞋,下雨穿解放鞋,一双解放鞋穿到烂帮了都还在穿。由于我的上面都是哥哥,渴望拥有一件漂亮的花棉袄和一条裙子都成了奢望。每年冬天,我的衣服永远是哥哥们穿过的旧黑棉袄。

  家里人多,又都读书,分田到户前,我们家年年欠生产队的。爸爸每天精打细算,确保每一分钱都用到刀口上。妈妈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纳鞋底、缝补衣服。奶奶是一个裹小脚的女人,虽然成长于旧社会,但非常明事理。她坚信黄金不如乌金贵,高考落榜后的二哥就是在奶奶的坚持下,复读了两年,最终成为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

  在二哥的带动下,后来四哥,小哥和我都相继考上了大学。大哥1979年去参军,5年后转业回来,当了半年的村支书,后来应聘当了乡里的人武干部。

  “树大分叉,儿大分家”。在我初中阶段,大哥、三哥、二哥相继成家后就自立门户了,剩下我、小哥和四哥继续由父母供养上学。二哥大学毕业后成了一名教师,成家前的工资收入几乎都投在大家庭里。成家后,二嫂是工人,他们俩都有固定的工资,仍然时常接济我们兄妹仨。印象最深的两件事:一件是1984年二哥参加工作领到第一个月工资时给我买了一只电子表;另一件是在我考上大学的1990年,父母原打算让我提着家里的一个旧旅行袋去上学,是二哥在口袋仅有50多块钱的情况下,带着我去百货大楼买了一只真皮皮箱——那时还是女子出嫁必备的嫁妆呢——花了近50元,剩下一点零头给他自己小家庭买米。

  大哥和三哥家都是农业户口,他们只能自保。靠父母的务农收入,要供养三个小孩上学,家里的钱根本就不够用。因此,每年开学季,父亲就到信用社去贷款给我们交学费,到夏冬粮收了卖了钱再还贷款,周而复始,直到我上了大学。

  读书贷款的利息比农业贷款还要高,但是父亲还是咬咬牙,没让我们兄妹仨辍学。四哥第一年高考落榜,父亲也坚持让四哥复读了一年,所有的费用都是二哥支持。四哥还争气,考进了杭州大学电子系。大学四年,他在学校课后卖明信片,暑假期间,到建筑工地去打工,赚取自己的生活费。在小哥要高考的那个学期,四哥还把献血后得到的营养品寄给了小哥。毕业后四哥任教于一所职业高中,小哥则成了一名中学的英语教师。

  我在大学期间非常刻苦,当同学们看电影看录像打纸牌时,我仍然在努力读书:大二时通过英语四级,大三时通过英语六级,大四第一个学期参加了研究生考试。为了迎接研究生入学考试,我向一个同乡老师借用了办公室,和隔壁班的另一个女同学搬到了办公室复习。白天我们把被子藏进了柜子里,晚上复习好后,把被子铺在大办公桌上睡觉。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考上了研究生。1997年研究生毕业后,我在省城留校任教。

  如今,我们兄妹6个,大哥刚退休,除了三哥是跑运输的个体户,二哥、四哥和小哥都是教师,五个哥哥全部在县城生活,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生活也都安逸稳定。虽然父母仍生活在农村,但他们身体健康,颐养天年,备受子孙孝敬。每到节假日,全家二十多口人,都到农村父母处聚聚,四代同堂,其乐融融,内心的幸福感不言而喻。

2019-06-21 1 1 丽水日报 content_220903.html 1 3 我家那些遥远的记忆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