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台州）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这是宋代辛弃疾写的《清平乐·村居》首句，白描景象，生机盎然。我阅读赵宗彪的《山河故人》，此书用的也是白描手法，展示的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江南农家生活图景。全书以110多篇各自独立的短篇和110多幅画组成，所有短篇集合于作者的意图，一是“对山河故人表示敬意”，二是“希望后辈人了解根之所在”，三是“借着回忆让自己来一次精神上的回乡”。

　　作为读者，我很快就感受到那片土地上农家的生活情绪。其中《兴家山道班》说到农民对道班工作的羡慕，具体两条:一、因为他们都是吃国家米饭的人，每月有固定的工资，旱涝保收。扫马路的时候，也穿着劳动布工作服，比许多农民过年时穿得都要好。二、另一个好处是，他们在马路上，对客车有招手即停的特权，他们随时可以上车，还免费。光凭后一条，就让很多人动心。分析简明，把农家汉那点小心思刻划得淋漓尽致。另一篇《街头站》对农户出行的习惯和见闻描述十分到位。村里有拖拉机，如果去县城，车上肯定站满了人，多到挤不下。如果拉了柴草什么的，上面捆柴的绳索上肯定也会挂着很多身手矫健的小伙子，如杂技团的演员一样。到了上坡时，人太多，压得拖拉机拉不动了，司机会停下来，哀求大家暂时先下来，等上坡后再让大家上。往往是，等上了坡，司机就加大油门，冒着黑烟，突突突地加速跑了，丢下一群上当者跳脚大骂。当然，如果是本村人搭乘，肯定不敢如此。拖拉机手的家里，一年四季有吃不完的果蔬，都是搭车的村民所送的福利。

　　文章高手，总是化繁为简。书中叙事抒情，往往寥寥数语。对于人之常情的描写，时常出现大家心中有而笔下无的情感流露，有的令人忍俊不禁。没有深厚的文字功底，对生活缺乏体会和认知，恐怕难以做到。

　　《山河故人》所用素材，有不少属于大题材，譬如唐诗之路、寒山隐居、徐霞客游记等等。还有许多是“边角料”，一些生活中的琐碎，让作者那么一裁剪，加上与大题材一结合，便有了沧海桑田般的感受。作者以史笔写故乡，冷静而准确。作者生于斯长于斯，耳濡目染，潜移默化，那片田园风光，那些故人性情，深深地融入其思维中，表达相应思想观念可谓得心应手。水井，石桥，官道，路廊，雷马溪，杨家溪，写着写着冒出一句特别有分量的话，比如“农耕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苦难给予人的不可能是文明”……笔锋切口小而讲明的道理却有史话般的能量。我因支教在农村生活过，对农户生活多少有点了解，《山河故人》里的描述或似曾相识，或感同身受，很喜欢这种读起来轻轻松松又如数家珍的文章。

　　《山河故人》全书分五大部分，分别为地理志、人物志、风土志、田野志和少年志。这是一本图文并茂的书，文字生动幽默，图画风趣夸张，常常让人忍俊不禁。作者与上个世纪那故乡山水田园对话，与父老乡亲对话，与乡间出现的各种人物和事情对话，也是与自己以及广大读者对话。作为一个知名的杂文家，作者描写的是过去，着眼的是当下，思考的是未来。

　　《山河故人》中特别抒情又耐人寻味的一句话是，从钱塘江畔到天台山，风走了八千里，而高铁，不过一小时。

　　这本书，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