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寅(遂昌)
辛丑仲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房东苏老师和廖姐以及朋友三人花了半天的时间,推着我过溪边路绕老车站到三中(母校遂昌中学的旧址),整个行程正好涵盖了即将要拆迁的三溪口区块。一路上,我们不停地与那些伴随我们青春与成长的老建筑合影留念,共同寻找县城的老记忆。
曾经镌刻着粟裕将军题写的“遂昌中学”的母校大门巍然挺立,一如从前。虽然已经更名为“遂昌县第三中学”,但它依旧默默注视着从跟前经过的不同人群,感受着沧海桑田日新月异的变化。走进校门,当年矗立路正中的那株苍翠的雪松已经换作万世师表孔子铜像了。和蔼慈祥却又不失威严的孔圣人提醒每位经过的教师“为人师表”常记心间,也鞭策着每个学生要争当颜回一样的贤弟子,一年年,一届届。
校门就像北京中轴线的起点,绕过孔子像,两个花坛站立两边,花坛内的望春花开得正欢,接着穿过教学楼的廊道,两边依旧是对称的四个花坛,茶花枝头春意闹,艳丽诱人,暗香浮动。常言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当年上学时只有一人多高的那几棵雪松,二十多年后早已长成参天大树,春风吹过,摇曳着动人的身姿。
花坛的尽头就是篮球场,几个学生在打球,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我,有些按捺不住,请求他们把篮球让给我玩一会儿。时隔十三年后再次投篮,虽不能再像当年那样满场飞奔扬手一投球潇洒入筐了,但手感依然在,无奈的是坐在轮椅上的我好像已经使不上劲了。
投累了,就在球场边的紫藤花架下歇歇脚喝口水。看着头顶这一架的紫藤,新芽还未露面,老叶早已化作春泥更护花而去,留在枝条上的只有那一荚荚的果实,在正午阳光照射下噼噼啪啪地响着,将种子洒落一地。没有旁边水杉与银杏的挺拔,也不见广玉兰那样的四季常青,紫藤的枝蔓多了一份绵柔与干枯。或许正是这种甘于寂寞不和谁争高低的坦荡,任岁月风雨无情吹打的镇定,却见她更显得英姿挺拔。
经历的不会都记起,过去的不会都忘记。曾经,在那个金色的岁月,一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不论贵贱贫富,为着同一个梦想从四面八方汇聚于此。我想当年的校园建设者从哪个小山头挖来这几株紫藤的老根,也未曾想到多年以后它们竟可以如此倔强地生长,直至今天的枝繁叶茂。曾几何时,我们坐在紫藤花下欣赏着球场上那一个个的飒爽英姿;酷暑中军训的我们,是多么地渴望能够在操练的间歇挤在紫藤花架下,得到它无私的庇护,哪怕多一秒也是幸福。又曾几何时,热衷于《致橡树》的我们习惯了天天从紫藤花旁经过,无意留心它的花开花落。
高中毕业离开校园后,当年的学子成了各自天涯的游子。而紫藤花就那样栖息于校园一角静静开放,唯一可以欣慰的是我们曾经陪伴它们绚烂过,我们还记得年少时的梦想。
从紫藤花架的这头走到那头,猛然间发现,原本两个独立花架中间断开的那部分被有心人给连接上了。左右两边的紫藤紧紧缠绕,像是七夕佳节成人之美的鹊桥,更像是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彼此慰藉,从此前行的路上就多了一份风雨同舟守望相助的力量。偌大的校园里增添这么一座小小天桥,每天一群群的追风少年从此经过,顿时就增添了一份温柔与朝气。
夕阳西下,该回家了,再一次从紫藤花下穿过,来到校门口合影留念。县城的城市更新工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不多久母校就要搬迁了,不仅为自身的发展更是为了生活在这个县城里的民众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母校是这样,一座城市亦然。一枝一叶总关情,面对逃无可逃的缺憾和不得不面对的告别,我们又无需更多遗憾,因为下次遇见,一定是在更加宽敞漂亮和现代化的校园。只是希望搬迁的时候人们不要忘了带上这些紫藤花,今后让每个走进校园的人,依然可以漫步其下,徜徉在它淡淡的花香中,一起聊着过往,笑着,乐着。
再见了,母校,再见了,紫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