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惠新(缙云)
一座别致的廊桥静立在潺潺的流水上。跟随着作者鲁晓敏的一字一句,如同深入桥的内部,亲手触摸到巧妙搭建而成的坚韧的骨架,它如此清凉,又充满人的温暖。透过缝隙,数不清欢笑或忧伤的步子匆匆掠过,千百年过去了,人们仍需要一座廊桥走到对岸,在流水之上,在人的心里。
“廊桥兴起于秦汉,繁荣于唐宋,鼎盛于明清,没落于近代”,随着民族大迁徙的脚步,廊桥沿着“马蹄形”长线向南传播。作者借星罗棋布的廊桥,向人们徐徐展开了一副浩繁的历史画卷。在“廊桥前传”中,马可波罗跋山涉水来到成都,正被气势恢宏的“安顺廊桥”所震撼:“桥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桥下是穿梭往来的船舶,桥头连接着热闹的街市,一座廊桥尽显天府锦绣。”执看画卷的我,仿佛穿越时空,也被那景象震慑住了。
我没有见过廊桥,甚至对于桥的概念都是单薄且贫瘠的。作者以优美动人的笔触,将他多年来走过的廊桥生动再现,一个个关于廊桥前世今生的故事,更是让我大开眼界。廊桥像星星一般散布在中国的高山峡谷、田间地头,建在水口的廊桥,除了具备交通功能,还寄托着人们朴素的风水理想。人们日常在这里贸易、休憩、集会、祭祀,构成廊桥的每一根木材,每一块石头,都饱含当地人酸甜苦辣的生存记忆,并在风雨的摧残下日渐凄美。
由于日晒风吹、水火侵袭等原因,廊桥屡遭毁灭,却又被不断重建。廊桥坍塌后,一座崭新的廊桥又起来了,在世世代代的努力下生生不息。当百年后的河流已经干涸,廊桥仍然屹立在那里,在人们心中,廊桥早已成为一种文化符号、精神信仰,它缩聚成一个破折号直指繁华的往昔,灵魂的最深处。
在众多纷繁的廊桥中,给我印象最深的当属位于河北井陉县苍岩山的桥楼殿,它横亘在两座悬崖之间,“上接天际,下临深渊”“屋顶铺着黄绿相间的琉璃瓦,红漆窗花组成一面红彤彤的廊墙”,远远望去,桥楼殿像一枚镶嵌着红色朱砂和彩琉璃的半块戒指,刚好卡在陡峭的山峰之间,夕照下散发着凄艳的光芒。作者站在已经一千四百多年的桥楼殿上,不禁感叹:“此生何处是归宿?”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像一片叶子发芽、枯萎,最后归于泥土,完成一个生命的季节。或许我们一直处于自以为真实的虚幻世界里,那些我们在手中紧握的东西,见过的人和风景,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皆是留不住的梦幻泡影。
书的末尾,作者以“廊桥会成为一场遗梦吗?”为题,道出了廊桥不容乐观的生存现状——“不少廊桥处于废弃和任其自生自灭的状态,每年有大量的廊桥坍塌和损坏。”现如今,我们的网速越来越快,大厦越建越多,一些廊桥却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渐渐消逝,直至世人忘却这段关于我们自身的历史。历尽沧桑的廊桥以绝美的姿态让人放缓脚步,却无法让自己慢慢老去,荒草丛生处,桥在无声地叹息。
合上书,脑海浮现出的廊桥不再静默,它跟随着风和流水轻轻地呼吸,以极其轻微的起伏撼动人心,并将包裹着我的外壳一点点敲落,带我去往时间的另一端——那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美丽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