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叶(市直)
故乡的风来雨来,最后春来,有一种循序的微妙的气氛。
小城多山,风是山风,从谷地滑来,悠远平和,被悦然的小鸟、苏醒的昆虫、曳曳的枝条,一路加上注脚,传到人们耳里,诉说自然的秘密,也许听懂了,却如同所有伟大的音乐和诗歌,无法具体解释,也不允许解释。雨是山雨,万千翠色滴落,节奏不定,起伏跌宕,但基调丰美、盎然,像一个人内部的秩序,爱的秩序,把握这种秩序就等于把握住了春天的全部,生命的全部。
许久未和春天打交道,差点忘掉其中多少动人的质地。
好喜欢春天的天空,光明透亮地蓝着,没有正面,也没有背面,不与任何事物对峙。好喜欢春天的太阳,细细的金流淌到万物的肌肤上,柔暖,慷慨,却留不住,伸手便融化了。
好喜欢春天荒野的盛装,高大的,低矮的,粗壮的,纤细的,苍老的,幼小的,稳如磐石的,风中摇曳的,开花的,不开花的,全都自在从容。它们循着亘古的规律,萌芽,成长,老去,最终重回荒野,像水没入水中,保有清润的本心、笃定的归途,不知自身屹立何处,构成了怎样辉煌的春色。
好喜欢行走在春天里,感知故乡的寸步脉络。春天,大地是活的,春水有情,春山耸动,处处长出没有言语的呼唤,真正的自由和平等,让我们认清在天地间所处的位置,所有敬畏之心都被唤起,迎着异乡的旅途扑面而来。
华枝春满,低头走过,以植物的性情,与自然结成同盟,共守思想的坚贞。
走吧,沿着春天,走回故乡,走进冷暖自知的人间深处,牵我的手吧,我血液的温度与古老的春情来自同一的起缘。
春天来了,一定要下定决心,去好好爱着点什么,带着真诚和尊重,在实践中练习爱,去爱具体而非抽象的,人或事物,或理想,都很好。万物生长的日子,适合造梦的天气,不要浪费,不要辜负。
从这迫切中,我知晓我的弱点——哪怕年岁渐长,愈发老成和坚硬,哪怕赚取了无数自然的替代品和爱的赝品,我也永远需要与大地共情,在爱中自省,逃不掉乡愁的追逐,离不开春天的鼓舞。
庆幸的是,春天永远不会迟到,春天的故乡也永远不会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