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惜春(景宁)
赖朝师,我师范三年的音乐老师。
他,长相朴实,一头卷发。那双看着天生不是吃钢琴饭的钢琴手时常握着一根手杖,或牵着他那身材颀长的老婆的手,经常以这么一副休闲的模样进入人们的视线。
记得刚上师范时,几堂音乐课下来,赖老师就通知我加入学校乐队,跟从当时三年级的师姐学习次中音号的吹奏。刚入学就被挑选为乐队学员,这般待遇,让还氤氲着秋老虎戾气的九月,显得那么浮躁和不真实,但让我喜不自胜。后来听说赖老师之所以选择我入乐队,是因为我的乐感、音质还行,想让我在音乐上有所发展。
顺利进入了学校乐队,并旋即当选上了班干部。那年初入学的九月立马让我自信心爆棚。进校不久,便听到了师范生也有可能继续深造的消息。于是,在充满幻想的年龄里,我想象着自己远大且无比美好的前程。那种想象有种致命的迷幻,我着了魔似的将所有精力集中到我的书本上,将乐器的练习等一些“闲事”置于一种应付状态,不肯花心思去研究去练习,加上天赋不足,有如滥竽充数般混迹于乐队。师姐对我的不好学很失望,指导起来也就不上心。这种失望可能波及赖老师对我的失望。有天赖老师问起我的乐器学习情况,我将“责任”推给师姐,说她指导我时总是不耐烦。赖老师拿他那双能够洞悉别人内心的眼睛看了看我,眼神中隐约透露了对我的失望。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我对书本的“痴迷”到了“心无旁骛”的境地,并不在意师姐或者赖老师们的失望,顾自“一心只把圣书读”。实际上,那应该是相辅相成的两件事,学好乐器的同时很可能会促进学习的进步。因为在苦读中,我的心情一直很阴郁,像变了个人似的,郁郁寡欢,和同学的关系也是格格不入。
人们都说,学生对教师尊敬的唯一源泉在于教师的德和才。对赖老师的尊敬,更多的来自于对他才华的仰慕。音乐课上,赖老师那干净有力的十指在琴键上飞舞的状态令人陶醉让人羡慕:只见他那壮实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地跳跃,被指腹敲醒的一个个音符,仿佛在平静的湖面上,坠落,弹跳,激起一阵阵涟漪,震慑着我们学生的心。
到了毕业季,结果自然是理想与现实失之交臂。那段时间的我,沮丧,颓废,整个人消沉得不行。有天,有同学跟我打赌,说敢不敢自习课逃出去看电影。不就翘课看电影么?去就去!心如死灰急于发泄的我真的翘课跑去看电影了。电影散场回校迟了,结果被关在校门外。那时候的师范生管理和普高的管理是一样的,甚至要求更严。这下急得我们不得不去攀爬那个铁栅栏的校门。结果被值班的赖老师逮了个正着。面对赖老师审视的目光,我再次感受到了他对我深深的失望。
那个毕业季,有同学在感慨师范三年的虚度时光,没有学到一技之长。我也在想,三年过去了,我到底学到了一些什么呢?如果,我能够朝着赖老师的希望走,那么,应该能够在音乐方面学到一些什么,最起码,不会像如今这般一无所有。只是,时光不能倒流,世上也没有后悔药。那三年,还真的让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给荒废了。
有诗曰:年少不更事,千绪常萦身。如今万事开,少年已不再。正是师范毕业后乃至如今的我的心境写照。
乌申斯基说,教师个人的范例,对于青年人的心灵,是任何东西都不可能代替的最有用的阳光。赖老师后来调离了师范,成了浙江师范大学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和教学副院长。他的一生,应该是奋斗和传奇的一生。要知道,最初的他只是代课教师。
出身平凡的我,寄厚望于我的老师并不多,赖老师可能就是唯一。虽然被我不小心给辜负了,但他曾经的信赖,却成了鞭策自己不断前进的动力和源泉。
时值教师节,谨此小文对三十年前的赖老师致以深深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