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十！”当我数清楚月饼个数，放到橱柜里，关上门，就到教室去为晚自修学生坐班。

　　刚参加工作那年的中秋节，学校给每个老师发十个月饼。虽然只有十个，但大家感觉很满意，这就是当年所有节日“礼轻情意重”的珍贵记忆。

　　那是一所地处偏远山村的中学，学校坐落于青山绿水之中，四周都是高高的大山，前面是一条清澈的小溪。老师宿舍楼是一幢一层的泥墙房，中间有条走廊和一个堂间，我的房间紧挨着堂间，来往的人员特多。

　　“哎，怎么只剩下两个月饼啦？”等我晚自习后回家，发现月饼竟然少了八个。

　　“可能是小花拿走的。”隔壁老师妻子悄悄地跟我说，“下课前，我看见她从你的房间走出来。”

　　“小花是谁？”

　　“我们学校食堂烧饭工友的女儿，这工友是临时工，村里人，家就在我们老师宿舍楼后面的这幢房子。”

　　第二天一早，我到小溪边去洗衣服，看到有个小姑娘在洗一种树叶。

　　“小花，你洗柚子叶，今天要做月饼啊？”我听到后边有个妇人说。

　　“你叫小花？你爸爸是不是在学校食堂工作啊？”我立即问。

　　“是的。”小花窘得满脸通红，声音又轻又怯。我立刻明白昨晚隔壁老师妻子说的话没错。

　　“小花，你这么小的人，会做月饼？”

　　“是的，我会做。”

　　“那我来你家跟你学做月饼，可以吗？”我说。

　　“好啊，我中午开始做，到时候你来吧。”小花见我说话和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

　　当天中午，我来到工友家时，他去地里种菜了，家里就小花一人。她正按照中秋月饼制作程序，在用石磨磨米粉……其实，这当地人的月饼，就是一种用米粉加芝麻糖馅，放在柚子叶上蒸熟的小圆饼。我就边帮忙干活，边跟她聊天。

　　原来，小花是工友抱养的女儿。这工友单身，五十多岁男人领养一个女儿的目的，就是为自己养老送终，他让小花每天学着干各种家务：烧饭、洗衣、拔草、养猪……

　　“小花，你真聪明能干，这么小年纪，就会做月饼。”我说，“想不想读书啊？”

　　“老师，想读，可我这么大年龄，去读一年级会给人笑话的。”小花说。

　　“你今年几岁啦？”

　　“十四岁啦。”小花回答，我一细看，发现她正处于青春期，胸脯开始膨胀。

　　“我国古代六十多岁男人还在考功名，所以，读书年龄大是没人笑话的，你爸在学校工作，你不读书是个‘睁眼瞎’才让人笑话。”我说。

　　当天晚上，我特意找到工友，他一见到我，就说对不起，小花这孩子嘴馋拿了我的月饼。

　　“小花是拿我的月饼去做样子，她做的月饼跟买来的一样漂亮。小花很聪明，她想读书……”我跟工友聊了近一个小时，他终于同意让小花去读书。

　　第二年中秋节，这工友领着小花，拿着二十个月饼，特意来看望我。

　　“老师，小花这孩子确如你说的，懂事能干，在学校读书成绩好，各种家务活又干得好。一年来，她每天早上六点钟就起床，读书干活两不误。”工友说，“小花，你要谢谢老师，动员爸爸让你去读书。”

　　“是的，我就给老师送自个做的月饼。”小花说。

　　品尝着小花做的月饼，我感觉特别香甜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