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总是很冷。
天一亮,寒冷就已经占据了整个世界,像迷迭香一样,弥漫在每一处缝隙,冷得深入人的骨髓,所以常常天一黑,大家就早早睡觉了。
第二天,天差不多亮起来的时候,阿登就该起床去上学了。当然阿登是不情愿的,毕竟那么冷的天,出去就成冰棍了。而且今天爹不在,阿登在床上赖了半天才起。然后套上一件又一件的衣服,裹上棉袄大褂,再戴上毡帽,最后用围巾把整个脸裹着。
“路上慢着点啊!”阿娘大声地嘱托。
但阿登只顾向雪里跑去,她已经快迟到了,阿登只听到阿娘在喊,至于喊什么,应和着便是了。
刚跑了几百米远的样子,阿登便突然停下了脚步,一只青面獠牙却又瘦骨嶙峋的狗突然出现在了阿登的视野里,它直勾勾地盯着阿登。阿登直直地愣在那里,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连石头也被大雪盖得严严实实,只有白色的雪和白色的天,毫无动静。狗一步一步走向阿登,步子不稳却坚定。这沉寂终究还是被阿登的尖叫声打破了。阿登大喊“阿娘”,扭头就跑。那走路都不稳的狗,竟跟了上来,甚至是跑着追了上来。阿登跑得更凶了。
阿娘正和邻居聊着家常,被阿登远远的叫声吓了一跳,抄起一根棍子匆忙跑出门,母女两人在半道上碰了个正着。
“阿,阿娘,有狗,有,有狗……”阿登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刚刚又跑了一路,有点语无伦次。
“莫怕啊,阿娘带棍打狗啊。”
“它,它,追上来了。”阿登直接整个人藏在了阿娘的后面。
阿娘起势抄起了棍儿,狗却停下。它看着她俩,不向前,也不向后,眼神里似乎有种哀求。不知怎的,阿登心里顿生了一丝怜悯。可还没等她的怜悯继续酝酿下去,阿娘一棍子便挥下了。“嗷”,几乎是一声惨叫,狗直接趴倒在了雪地里,“呜呜”发出痛苦的呻吟。
“走,阿娘送你去上学。”
“哦。”
阿登迟到了,但这并不是阿登纠结的地方。她担心那条狗,甚至开始对那条狗心感惭愧。要是那只狗被阿娘打死了怎么办?外面那么冷那只狗会不会被冻死?阿登决定,中午吃午饭的时间溜出去,看看那只狗还在不在那。
阿登把午饭的两个馒头揣在怀里,避开了老师,直奔心念了一个早上的地方。阿登希望那狗还活着,阿登想如果它还活着,就给它一个馒头。但阿登也很害怕,害怕狗直勾勾的眼神。想着想着,地面上出现了一团黑色,那狗还趴在雪里,毫无动静。阿登心里咯噔了一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阿登壮着胆子靠近狗,小心翼翼地踢了狗一下,狗一动不动。阿登又抓去一把雪,狠狠地向狗砸去,仍不见动静。阿登还是想再试一试,她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狗,又触电般地缩回,好像还是温的。阿登又伸出了手,她确定地想知道答案。温的,还有心跳,它还活着。
阿登跑回家,阿娘并不在家,便偷偷地叫来了弟弟阿方,两人找来一块板把狗推回了家。他们把它藏在灶台旁的木堆里。阿登从怀里掏出来两个馒头,一个放在了狗的旁边,一个和阿方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姐,你知道阿娘今天为什么不在家吗?”
“为什么?”
“我听兰姨和阿娘说,村口那个老头昨天冻死了,那么冷的天,你知道他盖的什么吗?茅草!阿娘啊,被兰姨拉去看热闹了。”
“真的吗?”
“当然了!我亲耳听到的,不信,我带你去看看。”
阿方带着阿登直冲村口,到了村口,便看到一大群人围着。阿登透过人们脚的缝隙看到了一双紫黑紫黑的、很瘦的脚,像早上那只狗一样瘦骨嶙峋。
阿方开始迫切地寻找阿娘证明自己,“哎,我明明听到阿娘说来这的啊。”
“好了,别看了,我信。”不管阿方如何不愿意,阿登还是拉起阿方就走。
到家他们却发现狗不见了,馒头也不见了。也许,是身子暖过来了,自己走了吧,阿登这样想着。便又跑回了学校,她又迟到了。但她不太纠结了。她相信狗会安然无恙的。
放学一回到家,阿登便闻到了香气,阿爹也回来了。
“阿娘,那么香,你烧了啥啊?”
“狗肉!火柴旁不知哪来的狗,我看它还活,还能吃。”
景宁中学高二(四)班 彭新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