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读者心中,叶兆言是南京这座城市最适合的书写者。《艳歌》《夜泊秦淮》《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影》《花煞》《流浪之夜》《旧影秦淮》《南京人》……在他笔下,南京的踪迹随处可见。
他写过很多与南京有关的文字,总觉得自己不会再写,不可能再写。直到找到一个新的角度:从公元211年孙权迁治秣陵,到1949年百万雄师过大江,历经东吴霸业、六朝金粉、南唐偏安、明清隆替、民国风云,他透过南京这扇窗户把中国历史说了一遍。
凭借长篇小说《刻骨铭心》入选第十届茅盾文学奖十部提名作品后,日前,作家叶兆言带来最新非虚构作品《南京传》接受记者采访。
他这样形容《南京传》的写作状态:“没想到创作状态会那么好,有段时间,每天工作近十个小时,结束时天旋地转,仿佛云里雾里。真是疯狂,作为一个写作者,一个上岁数的老同志,能够这样,实在太美妙。”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机缘开始写《南京传》的?
叶兆言:其实《南京传》源于一次很偶然的玩笑。译林出版社的老同学顾爱彬有一次开玩笑说,他看了《伦敦传》,觉得我可以写一本《南京传》。我就认真看了一下《伦敦传》,写得确实还可以。但我想,要是我要写的话,角度不同,我肯定不会写一本比它更差的书。然后我也开玩笑说,我要写肯定比他写得好。因为这句话他跟我把合同签了,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虽然是稀里糊涂签下来,但我内心也还有点谱儿。我过去写过很多关于南京的东西。但我并不是因为写过南京才觉得心里有底。反而是因为“写过”,所以不愿意写太多。我认为小说家的头衔前面不应该跟着一座城市。
但我心里确实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我觉得中国只有两个城市——北京和南京适合书写历史。北京是一个类似成功者的形象,天下大同归于北京。南京则是一个包含了无数盛衰兴亡的地方。如果要写出整个中国的沧桑,南京甚至比北京更合适。至于西安、洛阳等其他城市,更适合写断代史。所以我想以南京为窗口,书写整个中国的历史。
如果只写南京地方史,其实没什么意义。我为什么选择从三国时期开始写《南京传》?在我的历史观中,很重要的一条是——“曹丕称帝”是中国古代政治权力观发生遽变的分水岭。三国之前,虽然我们也宣扬“皇帝风水轮流做”,但篡权夺位的行为还是不被民众接受的。像英国、日本等国家,即便皇权衰微,百姓从内心深处还是不想“取而代之”。
三国时期,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认为自己不能当皇帝,只能去做丞相,那是一个边缘。但从“曹丕称帝”开始,事情发生了变化。在某种意义上,为以后的天下大乱埋下隐患,在那之后,谁都感觉自己有机会做皇帝。我想表述的就是这样一个观点,在中国,我们的最高权力统治发生了这样一个重要改变。所以,我不仅仅想说南京的故事,而是与中国整个大历史都有关系。
记者:写《南京传》时遇到过什么障碍吗?还是说一气呵成?
叶兆言:这本书大概花了一年多时间,基本上是一气呵成的。像我写《刻骨铭心》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累,写到最累的时候,我还跟我小孩开玩笑说,这是最后一本书,写不动了。
为什么后来写《南京传》的时候就感觉挺好呢?首先,《南京传》是先在刊物上连载。那时候我感觉,写完的东西在外面连载,同时我又还在写作状态中,这种感觉挺好。就我自己来说,我挺喜欢这样的写作状态。
还有一点比较新鲜的就是,我在写作过程中也获得了一些鼓励。当时我一边写一边在“腾讯·大家”上连载,能看到读者的评论,和他们互动,也会和朋友聊这些。整个写作过程我感觉蛮愉快的。
记者:你之前也写了很多与南京有关的散文、小说。这次和之前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叶兆言:《南京传》跟我以往所有的作品都是不一样的。我早期写南京的风土人情、南京人的性格,主要以当代为主。《南京传》基本上来源于中国历史,起码写作的新鲜感是有的。
虽然写作在某种程度上和即兴表演一样,但总还是有些基本原则。我不想写轻车熟路的东西。我们现在常说网络作家。我一直觉得,网络作家的优点很明显,从大脑到手的距离比较近,想写的话,就能立即把它写出来,这种锻炼也是很需要的。光有眼光而没有好的写作能力的人太多了。但网络作家最大的毛病就是轻车熟路,如果有一天他们能避免这个问题,敢去艰难险阻的地方闯一闯,定能开出一条好路来。
据新华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