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起行(庆元)
在酒宴上,烧得喷香的五畜六禽,虾蟹鱼鳖之肉轮翻端上筵席,但贵宾们似乎不满意,还在交头接耳嘀咕着:“怎么回事,还是荤菜?”不多时,随着“来了,来了”的喧哗之声,端到桌上的是一盘接着一盘的“蕨菜”“苦益菜”“苦笋”几乎头上都戴着一个“苦”字的野菜。这时携挟几分泥土气息的缕缕清香,钻进了我的鼻孔,亦打开了记忆闸门……
七十年前的十一月一日是我的生日,应该说我是“生在红旗下长在蜜缸中”新中国第一代幸运儿。但新中国成立伊始一穷二白,百废待兴,这代人所处的环境又是何其艰苦。口粮年年青黄不接,“十寸肚肠装着五寸草”,我们就与野菜结下不解之缘。
现在的人青睐的无公害绿色食品的“蕨菜”,就是我们家乡土话称“九节狼衣”, 这种植物每年春季吐露的嫩芽,根部非常发达,并且含着大量营养丰富的淀粉。但要获取这种淀粉要付出很大力气,并且还附加几道复杂的操作工艺。家乡的父老乡亲世代相传称这种活计为“掘乌糯”。过去深山里头满山遍野长满“九节狼衣”,其根系越烧越粗壮,所含的淀粉也就越丰富,但每年夏季必须进行“炼山”。“炼山”就是放火烧山,那年月荒山不计其数,“炼山”没有人管束。秋收一结束,“掘乌糯”之人趋之若鹜。“掘乌糯”首道工序是掘“九节狼衣”生长在地下的根鞭,然后将根鞭慢慢用木制的“乌糯槌”锤成酱糊状,放在筛上过筛再倒入木桶里进行沉淀。经过十二小时的沉淀后,倒光木桶里的水,木桶里表面层即呈现出黑颜色的“乌粉”,刮光“乌粉”后,下层是“白粉”了。他们将“乌粉”留下自己当粮食,“白粉”又称“山粉”,拿到市场上去兑取大米,当时每斤“山粉”可以兑取两斤大米。如今这种“白粉”市场上已绝迹,酒筵所用的“山粉”都用地瓜粉。我父亲当年每逢秋收后都要到离家有20多里外的深山去搭寮住宿“掘乌糯”,补充家庭无米之炊。
野菜有多种多样,有的生长在荒坡,荒滩及田埂地角。有的生长在水田里禾苗丛中。那肥嘟嘟的是“马齿笕”,那碧绿的叶片,枝蔓盘根是“苦益菜”,生长在水田禾苗丛中的是本地土话称为“沃菜”与“蔓节草”。孩童及少年时,我常跟随母亲,或独自一人“淘宝式”满野遍垟去寻找上述野菜度过饥荒难关。
有些野菜非但可以填腹充饥而且有的还是一味治病的良药。譬如说,学名称为“车前草”的这种野菜就是一味利尿通淋的良药。
面对眼前觥筹交杯,佳肴满桌,我提醒自己马上关住追忆的闸门。举起搁置在酒桌上的筷子,夹了少许被桌友们异口同声称为“绿色保健佳肴”的野菜细细品尝,同时还自言自语地说了声:久违了,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