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作家苏童56岁了,已老老实实写了几十年的小说。前不久,他的代表作《妻妾成群》推出新版,距离最初发表刚好走过30年的岁月。
他得到过小说影视化带来的好处,也知道纯文学在当下的落寞境地,但仍然愿意用文字作品说话。
名字的故事
苏童原本不姓苏,他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水泥厂的工人。可能是本着最朴素的愿望,他的名字被取为“忠贵”。
“我从小就有一个别人没有的痛苦,觉着名字‘蒙羞’。”苏童对本名一度相当抵触,“小学同学还不知道嘲笑人,就是觉得我这名字怪:人家都叫志国、建强,你叫‘忠贵’?”
他企图给自己改名,没得逞;上中学时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好让名字“显得不那么可恶”,“‘忠’字还行,可实在容不下‘贵’字,就自个在作业本上写成‘桂’。然后老师跟我说,这个更难听了”。
又折腾了一番,苏童发现对名字无计可施,“可替代的字非常少,总不能叫‘柜’吧?桧字寓意倒挺好,可又是‘秦桧’的桧,也不行。实在没办法,干脆随它去”。
就在跟名字一路较劲的过程中,他渐渐在文学上崭露头角:20岁发表作品,两年后成为文学杂志《钟山》最年轻的编辑,26岁时以中篇小说《妻妾成群》轰动文坛,由此打开海外市场。
作家张悦然夸苏童给小说人物取名取得好,颂莲、织云、绮云……听上去都令人愉悦。苏童说,就是因为有“个人创伤”在里面,才会特别认真,“我对自己小说人物名字很挑剔、很讲究——反正绝不允许叫‘忠贵’那样草率的名字”。
《妻妾成群》成一生重要LOGO
关于《妻妾成群》的来历,有几个不同的版本,其中一个,跟他的生活多少有点关系。苏童的母亲有一个做裁缝的女友,讲着带有上海口音的苏州话,丈夫年纪很大。她还有三个女儿,大女儿极漂亮,二女儿、三女儿特别奇怪,整个家庭相当引人注目。
“我母亲热爱缝纫,总跟她讨教,常会在家里谈起她。”有一次,苏童听到一个新鲜词儿,“说这位阿姨是她老公的‘小老婆’,我就好奇,怎么老婆还有大有小”。
由此,苏童心里埋下了一个种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背后有什么故事?
到上世纪80年代末,还在做编辑的苏童在向马原约稿的过程中,知道了“古典”这个形容词,“我看到稿子后发现就是讲故事、写人物。一下被触动了:小时候那个裁缝阿姨,那么漂亮的人,为什么嫁给一个老朽?我也要讲故事。就有了《妻妾成群》”。
小说发表后,一炮走红。不少人来找他谈影视改编权,大导演张艺谋是第三个。人们知道了《妻妾成群》,进而迷上了写小说的苏童,或者说,迷上了苏童写的小说。
“写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它未来会成为我一生中很重要的LOGO。”苏童感叹道。
今年,他的作品《妻妾成群》《米》《我的帝王生涯》重新推出了精装典藏版。重拾那段岁月,苏童依然觉得有价值,对《妻妾成群》仍然很喜欢,“虽然它势必留有缺憾,但今天看这部作品,我对自己的尝试非常满意”。
最会写女性的男作家?
正是凭借在《妻妾成群》《茉莉花开》等作品中“精准”塑造的女性群像,苏童得了一个名号——“最会写女性的男作家”。
莫言曾说,“苏童对女性的这种天生的理解、对女性情感的天生的准确把握,起码是我望尘莫及的。”
更搞笑的是,还有人误以为他是女作家。这至今都是朋友拿来调侃苏童的一个梗。
“以前国内确实很少有男作家去认真刻画女性。我写颂莲这些女性角色,最初完全是好奇,想探索一下。”苏童啼笑皆非地分辩,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首先都是人,是小说中的人物,性别差异导致的思维不同,完全可以靠着想象弥补。
文学史上,那些标志性、典型化的女主人公,也的确有很多是男作家手笔,比如林黛玉、薛宝钗,还有国外的包法利夫人、安娜·卡列尼娜。他说,女性角色本来就是男性作家创作的任务,“这本来不成为一个话题的,为什么大家老觉得奇怪?”
但挡不住每次出席活动会被问到类似的问题,有时让他觉着头大,“我不是女性专家,谈女性问题的难度跟谈天体物理没什么差别。”
“这么多年我一直强调,我也会写男性,而且有些可能写得还不错。”苏童的语气里有点无奈,“小说的命题和内涵,终究逃不出一个终极使命,就是要写人。既然要写女性,肯定会要求自己写得细腻再细腻。身为作家,我考虑的只是能把小说写到多好为止。”
如今,苏童依然还在写书,当年的“先锋作家”早已成为老作家,攒下了一批固定的粉丝。他也还在给学生们上课,时不时被请去当个评委,接触到一堆不太看得懂、却十分新颖的文稿和词汇。
据新华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