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月华如水,蝉声片片。心事像一盏摇曳的灯火,被轻轻触碰,灯光就在婆娑里凌乱。
我写的字从小就是那鳖样,爸爸不止一次地说过我的字:“你个女孩子家家的,字写成这幅模样,怎能见人?”但是我却从未放在心上。因为我认为字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写那么好又能做什么?可一次期中考试,我的字却让我吃了大苦头。白送的书写分我却将其拒之门外,成绩也从第一名掉到了第二十四名,我一时无法忍受从高处跌落的孤独和冷清。拗不过现实的打击,只好随着爸爸到隔壁谭老先生家学字静心。
初次见到老先生时,就感到两道严厉的视线向我射来,我连忙恭敬地站好。
他家书房以黑白为底色,墙壁上挂着几幅淡雅的字画,都是楷书,而正中间却挂了一幅恣意的狂草,显得有些突兀。先生几案上放的全是小楷,疏逸俊朗,有如颜真卿一般整肃如行军的字,端丽得好像静坐着的大家闺秀。
因我是初学书法,便挑了一眼看中的“簪花小楷”临摹。整个学习期间,时常看先生焚香、净手、研墨、端坐、执笔、悬腕、铺毫、提按,大道无形,生育天地,一个个字像一朵朵花盛开在笔下。然而我的笔下,总有不安分地笔画勾连,行不行楷不楷的,常惹来先生的怒目而视。“娃子,楷书就是一笔一画,你这线条虚浮,有气无力,算得什么书法?”
“可这是小楷。”我辩解道。
“闭嘴,你这娃子,簪花不是绣花,飘飘浮浮不是字。就因为字小,便不用运劲了吗?重来!”
我将左手垫在右腕下继续斟酌着临摹《名姬帖》。簪花,我恐要负了这烂漫的名了,我的笔下尽是败叶残花。
年少的我,自是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却要被束缚在这端丽的字中,怎么受得了?只想婉言从“簪花”中脱身,学一学墙上那浓得出彩的狂草。
先生仿佛看出我的心思,叹息一声说道:“女娃!那狂草是要放到京剧里潇洒恣意的,那毕竟是戏!人生怎能浓缩成一场折子戏?不能的!楷书虽是精工慢琢,却尽是人间三昧!只有平平淡淡才能品出真意啊!”
细细一想,先生说的是啊!我总想独品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追求极致的绚烂与辉煌,却从未想过如何做一个平凡人。我似乎突然成长了,我不再抱怨生活的枯燥与单调,开始用平淡的心境去应对复杂的人生。
繁华落尽,一切绚烂归于平淡。低头,又见《名姬帖》上的簪花小楷盛开如花儿一样烂漫……
莲都区梅山中学804班 卢洪语
指导老师 曹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