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龙泉)
不知不觉大寒过去,下一个节气叫立春。春天要来了,真好。春天是一段温柔的日子,光想一想就觉得欢欣,好似捡到了不知何处而来的万千宠爱。温柔这个词已经被用滥了,但没有其他更妥帖的词来形容万物一齐苏醒长大时,那种无声,湿润,含情脉脉的气息。
望一望高铁窗外奔流不息的绿意,觉出南方的冬也不乏温柔,寒雾里笼着的浓浓淡淡罥烟绿,像一枚涩涩的青杏,青杏表面漫开白霜,白霜映出万物,万物情深。
义乌站到了,是一片熟悉的天空,灰蓝,低沉,使得目之所及的颜色降下些许饱和度。快过年了,它几乎成为一座空城。这是一座充满活力的城市,也是一座有点寂寞的城市吧——许多人眼中的异乡,而不是归宿。但它的春天仍旧足够温暖,义乌与东阳交界的一条大道上,三月与四月缀满白梨花与晚樱,在我上学放学的记忆中开了六年,每一年都下了狠劲怒放,好似不再有来日。万千花朵顶起云霞,莹白樱粉,成为低饱和度的现实世界里,恍若理想的光彩。花开时节,这个城市变得不再寂寞,或者更加寂寞,这里的天空略带郁色,藏有一整个心无旁骛的春天。
在冬天读春天写的文字,体悟微妙,接近于一种自知毫无必要的慌张与纯粹且隐秘的期待。春天降临,无需我们操心,枝头跳出来的第一朵迎春花早已埋下伏笔,寒风中嫩黄的蕾,不堪一击的样子,却代表一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刚刚考完期末考,对于因时间限定而引发的慌张记忆犹新。在迎接春天时,我不喜欢这种慌张,我更愿意一笔一划,一寸一缕地被春天占领。
“我狭隘地把春天也分出地域,而且一些春天的地域是不宜侵占的,哪怕它庸俗,毫无新意,但是却被一些人掏心掏肺地爱着。所以春天来的时候,我宁愿是一个说不出话的傻子,一棵被人嫌弃又舍不得丢弃的野花。”
日记里夹有三两朵晚樱花瓣,原先的粉早就变得很淡很淡,等到今春樱花再一次开放,对比之下愈加苍白。许多事物大概也是新的来临,旧的才显出倦意,但在漫长冬日里,是它们提醒着曾经那场惊天动地的梦一般的花事。春天并不存在于几朵枯花引发的幻想之中,但正如马尔库赛所说,非存在并不就是虚无,它是存在的一种潜能,是对存在的一种威胁,是另一种可能。
非存在的春天慢慢、慢慢临近,所有真实存在的有关春天的文字慢慢、慢慢黯然失色。此刻我存在于非存在之中,如同一朵似开未开,却终将开放的迎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