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华斌(莲都)
过去的一年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我只能淡然地告诉你,头上又增添了许多白发,这就是我的收获。这很残酷,但很现实,岁月终究要证明你在慢慢地老去。
前几天回家过元旦,又看见那棵古老的枫树,又想起那个扫落叶的老人。
那是前年农历过年前夕,我和儿子回老家,吃过中饭,儿子想在爷爷面前扫下地,表现一下。突然儿子大叫:扫帚被人拿走了。我没有当回事,扫帚借人用一用很平常的。我们照常忙自己的事情。快吃午饭的时候,一个步伐颤颤巍巍的老者拿着一个扫帚走过来。出于好奇,我问老人拿扫把做什么?因为他家离我家有一定的距离。老人啜了啜早已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挤出了几个字:“扫枫叶了。”
是的,老家旁有一棵上百年高龄的枫树,要十几个大人伸手拉成圈才能环抱过来。树的中间早空心了,听村里的老人讲,那是当年日本人来犯的时候用一颗炮弹炸空的,还有人说是让雷给劈的,众说纷纭,但都无从考证。小时候,我放学后经常要去扫点枫叶回家烧火,或是捡几篮子圆溜溜满身是刺的枫球来烧开水。
前些年,村子里开始建设新农村,就把这棵大枫树作为“村宝”给保护起来。现在,大枫树底下的土坡做上了青石板的护栏,铺上了花岗岩的石板,还摆上了一张石桌和几只石凳供人休憩玩赏,大枫树成了一道风景。
现在看着这位长者,心中真是高兴。这位儿时就印象深刻的老者虽已老态龙钟,但毕竟还健在,更让我意外的是,老者还能清楚的叫出父亲的名字,知道我的工作。我搬来一只凳子,想请他坐一坐。老人咂咂嘴,慢吞吞地说,他每个月都要去给枫树扫一次地,明天就除夕了,今天他特意来做今年最后一次清扫。说着,他还哆哆嗦嗦地从灰色衣裳袋子里掏出了一包烟,想要分给我一支。我受宠若惊,赶紧谢绝了。我不得不佩服老人的热情和清晰的思维,这与他垂暮的外表真的截然不同。我努力地回想着,试图想起这位老者的名字,但是很徒然。望着老人抖抖战战离去的背影,我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老人,记忆的空间顿时凝固了。
在饭桌上,我忍不住向父亲问起那位老人的名字,原来那老人便是人称的“徐也老”。这个很熟悉的名儿,但我刚才就是不能与眼前的这老儿联系在一起。
父亲还说,那“徐也老”今年101岁,去年过了百岁生日,被子女接到城里了。我心中既赞叹又羡慕,虽然“徐也老”现在嘴巴瘪了,牙齿掉了,步子颤了,但他以前的身影还深深地留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当年的他还时常握着一支旱烟筒,腰上绑个黑烟袋经常从枫树脚下穿过到田地里干农活儿。一晃儿三四十年过去了,在这段岁月里,我外出读书,随后参加工作,然后是结婚生子,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村中相识的人屈指可数,好些以前的熟人和邻居都已奔去另一个世界,唯独脑海里还残存一点朦朦胧胧的少年记忆的痕迹。
岁月无情人有情,回家过节分外亲。在如梭的日子里,我也将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