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9版:桑榆·学堂

  民国作家张恨水有两句话讲得好:“凡所难求皆绝好,及至如愿又平常。”没有得到的东西总是很向往,一旦得手了,又觉得乏味。所以西哲也说:“世上两样东西最痛苦:一是没有得到的,一是已经得到的。”这种痛苦恰恰源于没有一颗得不欢来失不恼的平常心来为人对事。

  北宋名相李沆曾经写过一首诗叫《六和塔》,就是钱塘江边上的那个六和塔,他呢表面是写塔,实际是写他的心愿,相信各位,你如果说有那种心思,这首诗应该比较符合你的心声,他说:

  经从塔下几春秋,每恨无由到上头。

  今日始知高处险,不如归卧旧林丘。

  “塔下”翻译成现代文就是基层,意思是,我在基层干了那么多年了,我怎么就提拔不上去?所以他每次回家就很生气,我干得那么好就是提拔不上去。“每恨无由到上头”,怎么就没有提拔我到上头呢?但是李沆他后来真的当宰相了。“如今始知高处险”,现在才知道朝廷的斗争比地方的斗争还残酷,其实高处更险。“不如归卧旧林丘”,现在到朝廷干几年才知道朝廷明争暗斗那叫一个险,不如到老家买块地住下算了。你看是不是这样的,很多人在基层干的时候想到上层干,你真正到了上头之后才知道上头更险,更不好干。讲到这首诗,我想到一个故事,插进来讲给大家听,当年袁世凯做大总统觉得不过瘾,还想当皇帝,他的二儿子袁克文就写了两首诗劝阻袁世凯,第一首内容如下:

  乍着吴棉强自胜,古台荒栏一凭陵。

  波飞太液心无住,云起魔崖梦欲胜。

  偶向远林闻怨笛,独临虚室转明灯。

  剧怜高处多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

  南方的革命党刚刚平息,国家由于连年战争也一片萧条荒凉。这个时候您老人家却心思不定,大做当皇帝的魔梦。您应当听听老百姓的怨叹之声,也应该摸摸自己的良心,今天的共和来之不易,是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我的爹爹啊,千万不要当什么皇帝啊,真坐上了龙椅,那后面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首是这样说的:

  小院西风向晚晴,嚣嚣恩怨未分明。

  南回孤雁掩寒月,东去骄风动九城。

  驹隙去留争一瞬,蛩声吹梦欲三更。

  山泉绕屋知深浅,微念沧波感不平。

  爹爹您晚年做了大总统,真是人生的大晴天。但是外面对您老做大总统的议论还是是非不定。现在虽然刚刚国内战争平息了一些,但是南方的革命党人还有活动,骄横的日本人还在觊觎我国的领土。人生如白驹过隙,大梦也将在几声蛐蛐叫声中醒来。我们自己的深浅自己最清楚,浅浅的绕屋山泉溪水不要想泛起大的波澜。

  衢州是丽水的兄弟市,北宋的时候,衢州出了一位了不起的铁面宰相叫赵抃,2016年衢州建了个儒学馆,馆内塑了个赵抃的雕像。赵抃一辈子清官,到成都上任的时候,一头驴,一把琴,一只鹤,穿着破旧衣服。因为那些地方官都知道“市委书记”要来了,都到接官亭去等啊,那老头骑着毛驴就从旁边过去了,人都是看衣裳的,你稍微穿得差一点,人就不大在乎你了。都是这样的,注重表面现象。大家一看一个普通老头算什么?就没有在意。后来才知道这个老头就是“市委书记”赵抃同志。后来赵抃退休了回到衢州的时候,就是现在的柯城区,你想想中央当过宰相的人回到地方,大家一定都会围着他问:怎么样?宰相平时怎么吃饭的?宰相一天吃几个菜,平时都怎么坐车的?大家都很好奇。

  赵抃就写了一首诗回复大家,没有到高处的想知道高处怎么样。到了高处才知道不过如此。

  腰配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

  世人欲识高斋老,原是柯村赵四郎。

  “腰佩黄金已退藏”,黄金就是黄铜,古时的官印是黄铜做的。“已退藏”意思就是我退休了,(官印)交还给中央留给别人当宰相了。赵抃回到老家衢州,大家就问他“中央”的生活怎么样?他说也都是一样的,平时没事情我们哥几个在一起也谈段子说笑话。他说“个中消息也寻常”,“消息”用现代话说是新闻,人和人的都差不多,和平常人是一样的。“世人欲识高斋老”,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在朝廷做过宰相的人是什么样?“原是柯村赵四郎”,我就是那柯村的老四,小时候我拉屎你还给我擦过屁股。这是一个当官的人应有的心态,一个做领导的退下来应有的(平民心、平常心)心态。很多东西你没得到,总觉得是人生一大缺憾,想方设法一定要得到,但是你得到之后你又觉得不过如此。你看我们浙江有个很有名的景观:钱江大潮。当年苏轼写过这样一首诗,其实就是描写这种心态的。我为什么讲这些内容,就是希望大家安心地工作,不要每天为得不到的东西焦躁忧虑抱怨。其实都差不多,每个人其实都在为人民服务的。这是苏东坡很有名的一首诗:

  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及至到来无一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都听人家说烟雨庐山美得不得了,这辈子如果没去过庐山我就好像没有活过一样。浙江潮,钱塘江的潮非常壮观,如果你这辈子不看就忒遗憾了。“未到千般恨未消”,只要没看过我死都不瞑目。但是真正到了又怎样?“及至到来无一事”,真正到了一看也就是这么一回事,然后最后一句话“庐山烟雨浙江潮”,原来这就是庐山烟雨,这就是浙江潮,不过如此。所以有些人名气大,见了也不过如此。十六个字表达:“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今幸得见,不过如此”,就这么回事。

  (赵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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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16 2 2 处州晚报 content_211909.html 1 3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