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丽水人烧饭炒菜的用火经历了四个阶段:柴火、煤炭、液化气、天然气。其中烧柴火最复杂多样,其中的故事也最多。
年少时,物资匮乏,很多家庭舍不得买柴爿,便让孩子们上山砍柴。特别是到了暑假,大部分男学生会结伴到白云山、陈寮山等地砍硬柴(杂木)。我们带着一蒲包饭,把锋利的砍刀收进刀鞘,绑在屁股后,肩上扛着担枪(两头削尖的原木或竹子,用来挑木柴),早上早早爬过白云山上的三个凉亭,来到现在的狮子坛、水帘洞或八面山等地砍杂木,用藤条捆绑好后挑回家。有的人家里杂木积累多了,会将其卖掉一部分换回米、番薯、菜等物。
第二种是烧柴爿。砍柴是非常辛苦的,有余钱的人一般会买柴火。那时,买来的木柴主要是用大块松木劈开的柴爿。这种柴体积大、特别耐烧,又因为松木有油,烧起来特别旺,印象中每百斤柴爿是一元人民币。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砍柴,在山上碰到陈寮山村民,他们看到我们去砍柴,打趣道:砍什么柴啊?现在就卖给你,7角钱100斤要不要?其实,那时即使再便宜我们也是没钱买的。
钱多的人会早早把买来的柴爿晾干,到用时再拿斧头将柴爿劈成小块。柴爿里常有雪白的柴爿虫,一条条约半厘米粗、五六厘米长,是真正的美味——放在柴火上烤熟后,整条放入口中,口感香香糯糯,余味至今仍记得。
钱少的人家买来柴爿后,因为没有多余柴火,只得立即用湿的柴爿做饭,湿柴爿烧着后,柴爿后就会滋滋响地冒出大小水泡来,水泡崩裂后又有新的水泡不断冒出,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这不断冒出的奇异水泡。柴火如果太湿,还可能冒出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准备下一餐前,人们会早早将柴爿劈成小块,放在熄火的灶膛里烤干,那时现烤现烧的人家不少。
还有人烧树皮壳。家住丽水水南岸的农民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当时龙泉、景宁等地放木排到温州或丽水,一般要在水南的鲶台埠或琵琶圩停靠,排工上岸补充食物或吃饭住宿。木排运送的大多是杉木,杉木外层树皮往往剥不干净,当地农民或城里居民就趁着木排靠岸的机会,拿着竹子削成的竹刀和木锤跳上木排,将厚实的杉木皮剥下来。机会好的时候,每次可以剥两大畚箕,挑回家放在院子里晾干,就是很好的烧火材料。那时在水南农民家里,常常会看到堆在一起的大捆杉木皮。
烧斧头片和树根的人也不少。有人会挑着两个大畚箕,带着开山锄和柴刀在附近山上到处转悠,如万象山、西山背、南明山。山上有的树死掉了,林场工人会及时用斧头将其砍倒,飞溅或掉落的树片被我们称为斧头片,捡到这样的斧头片就算很幸运了。转悠时,如果发现松树主干上的枝丫没有修理干净,我们就会用柴刀将其砍下放入畚箕。
遇上大树被砍倒后树根没挖走的情况,那就中彩了。捡柴火的人会立马放下担子,拿出开山锄将树根挖得一干二净,然后欢欢喜喜地挑回家去。
松果和松毛也是燃料。每年松果成熟季或松毛落地时,年纪小一点的学生会用松毛扒子挑着两个大竹篮或大畚箕,到白云山、陈寮山等地捡松果、扒松毛。松果捡满篮子后,孩子们就用松毛扒子扒松毛。松毛积攒到足够分量后,装进篮子或畚箕,孩子们再用扒子当扁担跳回家。这事我也做过多次。松果含松油,是很好的燃料,而松毛主要用于引火。
有的人则烧稻草或山上、田野里收集来的杂草。像碧湖平原这些地方,田地很多,稻草也很多,水稻收割后,农民将稻草晾干,用作烧饭的材料。稻草要扭成一团打结,放入灶膛里烧。稻草、杂草不耐烧,人必须时刻坐在灶膛边上看守,不断向灶膛里添稻草或杂草。烧杂草或烧稻草是很无奈的事,它们不耐烧,出烟又多,火也不太旺。
有了柴火,才有了炊烟,才有了热腾腾的饭菜。如今绝大多数家庭不再烧柴火,天然气做饭既卫生又省心,但当年燃烧的柴火形成的记忆,回味无比悠长!
(市区 何益林 6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