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0年代后期,刚进入腊月就有了年味。在农村,只要一开始杀猪,便拉开了过年的序幕。杀猪时,小孩们爱围着看热闹。从杀猪起,我几乎天天问大人:“还有几天过年?”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从这一天起,忙碌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各种原料经过加工变成了美味佳肴:黄豆变成了豆腐,黄米变成了年糕,香喷喷的血糕、豆渣饼子熟了,一锅锅蘸着红点的馍馍蒸好了,还有十二生肖形象的花卷、豆包。奶奶和母亲忙碌着,有时我帮着拉风箱,美食刚出锅就能一饱口福。最解馋的那天是腊月二十六,因为这一天家里要煮肉。
腊月三十即小年,是最忙碌的一天。过小年要在大街上挂吊花,要在正屋门口侧面搭神棚,贴全神像,还要贴对联、条幅、年画等等。整个庭院里里外外都是一派红红火火的景象。盛粮食的地方贴“五谷丰登”,大车上贴“出入平安”,炕头上贴“人丁兴旺”等。据说,当年某户人家疏忽把“肥猪满圈”贴到了炕头上,被老乡们取笑了好一阵子。小年晚饭后,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爆竹声此起彼伏,预示着年就要来了。奶奶、母亲和姑姑忙着包大年初一早上吃的饺子。我们这一带有整宿不睡的习俗,称“坐年”。这时,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把新褂子、新裤子套在棉袄、棉裤上。
爆竹声中一岁除。午夜时分,急促的爆竹声送走了旧年,迎来了新年,可谓一更连两载。
仅过了4个小时,铺天盖地的爆竹声再次响起,天空一片通红。我赶紧穿上新衣服,先给家里的大人拜年,然后去找当家子同辈的兄弟们开始拜大年,又叫“转村”。拜年的顺序是先给本家族的大辈们拜年,然后给同姓和异姓的大辈们拜年,同辈之间要给年长者拜年。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络绎不绝,人们相见都作揖互贺。有人见到大辈会说把头磕到家里了,有个别五六十岁的老者在大街上给小伙子叩首,这就应了“萝卜不大长在辈上了”那句话。遇到大群的人,常常是前面的人磕完头往外走,后面的人还没进院。辈大的人刚接待完这一拨,下一拨又进院了。我属于中间辈,要转多半个村子,小字辈们要转整个村子。
从大年初二起,就开始给亲戚们拜年。串亲戚最高兴的就是拿压岁钱,虽然每次只能拿到一两角钱,但是高兴得不得了。
那时过年,我们村有荡秋千的习俗。小年那天,村里的年轻人搭好秋千,随后半个月里,大人小孩都玩得兴致勃勃。正月初五晚开始唱大戏,先由我们村的文艺爱好者演出,以后连续几晚都是外村的文艺队演出。
儿时的年不仅有肉,有饺子,有新衣服,有大拜年,有秋千,还让我们承载了浓浓的乡愁。
(狄民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