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彦余与畲族民歌的缘分,始于童年那片洒满月光的畲族村寨。
上世纪50年代,父亲为他认了一门畲族“亲”,半垟村的干爹家,成了邱彦余与畲歌结缘的第二个家。
每次去干爹家,邱彦余总觉得自己掉进了歌的海洋。他记得,畲族阿公阿婆在灶台边哼唱采茶歌,田间的青年男女用山歌对答,就连孩子们嬉戏时,也学着大人唱歌。那时,歌声像是村庄的呼吸,在每个角落起伏。
最深刻的记忆,来自一次在干爹家留宿的夜晚。睡意朦胧中,他被一阵阵陌生歌声惊醒——30多位畲族村民围坐在灵堂前吟唱,歌声此起彼伏,如泣如诉。当时的他听不懂,只觉得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后来才知道,那是畲族特有的“以歌代哭”,按辈分自由抒发哀思,形成最原生态的多声部合唱。未经雕琢的和声,如山风穿林,钻进了他的心里。
畲族没有文字,历史便藏在歌声里。劳作时青年男女的调侃、婚嫁时的对歌、祭祀时的古谣,都是生活的印记。儿时的邱彦余,常蹲在田埂上,看阿哥阿妹一边插秧一边对歌。歌词中的山川草木,像种子一样落入他的脑海。他会悄悄拿出作业本,把畲语的发音标注在汉字上。
18岁那年,邱彦余跟随畲民的步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田埂上的吟唱,山林间的对歌,成了他每日的背景音。“他们唱,我就跟着哼,哼错了,他们就笑,然后耐心地教我。”笑声中,邱彦余不断学到新的曲调。翻开当年的笔记本,纸页上的畲语歌词已经模糊,但他对歌谣的最初热爱,依然清晰可辨。
1976年,从化工专业毕业的邱彦余,出人意料地进入了云和文化馆,从一个业余爱好者,变成了专业文化工作者。面对朋友们的疑惑,他笑答:“化工和文化,不都带个‘化’字嘛!”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牵引他的,是童年那夜的歌声。“如果当时能把哀歌录下来,该多珍贵啊。”从事音乐工作后,他越来越明白,歌声不仅是旋律,也是畲族的文化基因,有着触动人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