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付名煜
随着《明星大侦探》等推理真人秀节目的走红，“剧本杀”成功出圈，成为年轻消费群体的娱乐新宠。
与传统桌游难以避免的同质化倾向不同，“剧本杀”依赖的是叙事结构，每个玩家都以第一人称视角扮演角色并参与剧情、理解每个选择背后的动机并加以合理化。正因为如此，才会非常容易激发参与者的情感，加上大量内容迥异的剧本源源不断被创作出来，内容实现了持续迭代，其生命周期也因此被拉长，进而在消费人群中横向扩散。
在此背景下，丽水的“剧本杀”实体店迅速发展。从2020年起，“剧本杀”门店开始在各大商圈、商业街攻城略地，在美团上搜索“剧本杀”可以发现，市区目前有24家门店，其中不少是开业不到一年的新店。
对越来越多玩家而言，需要高度专注、花费超长线下参与时间的“剧本杀”，既是一种娱乐手段，更是一种社交方式。可以说，“剧本杀”的快速流行，见证了丽水年轻人对面对面社交的高需求。
速度出圈，“剧本杀”的吸粉能力
五六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围坐在桌前，各自手持不同的剧本，通过真实或虚假的演绎推导线索，进而找出藏匿于众人中的“真凶”——这是“剧本杀”最经典的游戏场景。
曾科是丽水第一波“剧本杀”玩家，也是打造“剧本杀”门店的首批创业者。2017年，当众多传统桌游爱好者因“三国杀”“狼人杀”等缺乏代入感而陷入娱乐乏味时，曾科在朋友的推荐下与“剧本杀”结缘。“当时的方式非常简陋，五六个年轻人聚在一个房间里，从网络论坛上下载剧本打印在纸上，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就能开一局。”曾科回忆道。
“剧本杀”本质是一种以逻辑推理为核心的娱乐项目，兼具独特的互动模式——玩家需要阅读自己的角色剧本，在主持人的引导下讲述自己的故事、倾听他人的台词，与其他玩家共同探讨剧情、交流线索、还原人物关系，从而揭开故事背后的秘密。
在简易版游戏进行了3年后，通过玩家带玩家，曾科积累了第一批客源，开出了自己的“剧本杀”门店。在此期间，得益于《明星大侦探》的热播，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了解、喜欢上这个游戏，丽水实体门店也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近两年，丽水‘剧本杀’市场发展很快，许多从业者为了吸引客源，不断丰富剧本杀的储备类型，增加剧本的玩法、难度、种类。” 曾科告诉记者，早期的“剧本杀”多以推理为主，玩家只需要根据线索找出“真凶”即可，如今还衍生出了划分阵营明争暗斗的阵营本、增加贴合剧情互动环节的机制本、情节诙谐幽默的欢乐本等，剧本质量越来越高、游戏体验越来越好。
正当线下“剧本杀”门店从内容方面强化体验时，另一部分经营者，正在从“剧本杀”主题房机关设置入手，最大程度地强化线下门店的实景体验。
施慧峰是丽水最早一批开设“密室逃脱”线下门店的创业者，也有着经营“剧本杀”项目的丰富经验。他发现，本应成为竞争对手的两大线下娱乐项目正不断促进对方发展——“剧本杀”的剧情大量融入“密室逃脱”，“密室逃脱”标配的机械机关正广泛应用于“剧本杀”，“这充分说明，‘剧本杀’火爆的重要原因在于其内容、形式兼具开放性和包容性。”
社交体验，游戏中的共情实验
引人入胜的娱乐项目所具有的关键特征，是与日常生活空间相区隔。在独立的密闭空间内，无论是物质还是观念，都从环境中被标识和圈画出来，一旦娱乐开始，新规则通行无阻。
“剧本杀”成功打造出这样一个娱乐空间。在6小时里，4-12个玩家和十多个NPC（工作人员扮演的非玩家角色）共同完成对剧本的演绎。随着一幕幕或惊心动魄、或悲欢离合的剧情交替登场，玩家在此过程中体验百味人生，摆脱平时生活的乏味。
“在娱乐项目里，我是个肩负大义，为打击违法犯罪行为而随时准备牺牲小我的执法者。”走出娱乐场所的钟杨进眉飞色舞地告诉记者。在市区某音乐培训机构工作的他，是“剧本杀”的资深玩家，几乎每周都会呼朋唤友去试玩新的剧本和角色，在他看来，“剧本杀”有天然的社交属性，玩家可以通过眼神、语气和肢体接触等更直接地传达情绪、交流想法，实现“有效社交”。
谈及消费人群画像，曾科表示，21-28岁的年轻人曾是主流玩家，但最近几年，80后、70后玩家变多了。显而易见，娱乐中的角色有着更刺激的工作，更强烈的社区意识，更跌宕起伏的人生——“剧本杀”为玩家提供的是一种暂离现实、重塑渴望的可能性，而这样的可能性，并不针对某个特定群体。
事实上，情感宣泄也成为许多玩家沉溺“剧本杀”的原因。近年来，剧本的流行趋势从单一的硬核推理转向了多维度的综合剧情，从简单参与转向了沉浸式体验，强调用户的共情，随之而火的是以动人故事为卖点的情感本，因为它更容易引起用户的共鸣，进而产生全身心投入的移情效果。
网名“曦”的玩家告诉记者，她曾因失去宠物猫而悲伤不已，累积了大量负面情绪无处疏解，“在参与审视宠物与人关系的剧本《毛茸茸的公寓》后，我在娱乐场所放声大哭一场，从此渐渐走出了抑郁。”
事实上，一场“剧本杀”精彩与否，并非受剧本好坏的单一因素影响，更大程度上取决于参与者在交互中实现的“二度创作”——对角色的心理解读，对线索的演绎推理，对与其他NPC互动分寸的拿捏等。有的参与者找不到足够多的熟人组一局，就会到店与陌生人组团，当回归现实后，不少人仍能继续保持联系。
“表演过程中，‘演员’将自己的情感投射到角色上并加以抒发，本身就是一种自我疗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陈伟群告诉记者，除了情感宣泄，“剧本杀”还可以充分释放人类的表达天性，并在彼此的鼓励中获得成就感、建立自信，“这也是‘剧本杀’能促使人们社交情感迅速升温的原因之一。”
增量市场，火爆过后的危与机
线下门店数量的快速增长，已成为业内人士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之一。据央视财经报道，全国范围内共有超万家桌游相关企业，仅2021年就新增注册5957家，为近十年来最多，同比增长85%。
“剧本杀”为什么这么火？业内人士分析，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剧本杀”已经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产业链。这条链上有位于上游的剧本创作者，他们负责最初的内容输出；有位于中游的剧本发行方，他们对游戏进行监制、销售；而位于下游的门店则专司剧本的选购和场景的呈现。
“‘剧本杀’是一个由内容而生的行业，因此吸引玩家的始终是优质剧本。一般玩家不会重复玩本，所以商家既要储备大量剧本，也要根据市场需求不断更新。”曾科告诉记者，由于优质剧本稀缺，剧本创作者非常抢手，“如果一个剧本被发行方看中，创作者可以获得数千至上万元的收益。”
然而这样的成功者终归是少数。曾科告诉记者，由于丽水“剧本杀”行业起步较晚，目前尚未培育出成熟的写作群体，而且在完成一部剧本后，线下发行程序复杂、成本较高、过稿要求高，对于缺少发行资源的新创业者来说，剧本创作和发行“都不太友好”。
随着越来越多创业者涌入这个行业，很多人好奇，再开“剧本杀”门店究竟能不能挣钱？
面对这个问题，曾科的回应非常谨慎：“由于准入门槛不高，这几年丽水新开业的‘剧本杀’门店确实很多，但倒闭停业的也不少。毕竟它还是个比较小众的游戏，市场蛋糕并没有充分做大。”
曾科经营的门店，日常储备200-300个剧本，大部分是采购价约600元的普通本，一般组1-2场6人局就能回本。“但同业竞争激烈，玩家规模又不算大，这意味每家店不仅要拼剧本，还得拼主持人的水平、临时组团的能力、提供各类免费餐饮配套服务的质量，再加上房租、主题房间装修成本，经营压力其实并不小。”曾科坦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