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妹妹,我称小姨,出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我呱呱坠地那年,当兵的父亲回不了家,母亲又要忙于工作,只得发电报让异地的小姨前来照顾。小姨那会刚18岁,听到姐姐有难,二话不说就奔了过来。
小姨照顾了我一年多,遇上那个特殊年代,生活秩序被打乱。母亲担心我们,就让小姨带我回远方的农村老家。就这样,还是一个大姑娘的小姨仿佛变成了我的母亲,在食物并不丰富的农村竭尽心力照顾我。
小姨很勤快,每天天不亮爬起来做饭,然后下地劳动。地里的蔬菜需要浇水施肥,小姨孱弱的肩膀便经常要支撑一副重担,扁担下的两个水桶不轻,挑在肩上还要在山坡地上平稳走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一天小姨挑水下坡,还是两岁小孩的我执意跟着去玩,半道上我一个踉跄,若不是小姨眼疾手快,我可能就摔坡底了。但这一次,肩上挑着担子的小姨保护我时却扭伤了腰,也为今后的生活留下了隐患。
小姨结婚后,一连生了两个女儿,这让小姨父不满。每次矛盾爆发前,小姨父先是酗酒,酩酊大醉后就找小姨的茬。小姨逆来顺受,虽然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依然打碎牙齿往肚里吞,在周围人眼中永远笑眯眯的。两个孩子和一应开销,都需要小姨用勤劳去补贴。有一次母亲回老家探亲,远远看见在地里劳作的小姨,小姨挑桶的双肩已经不能挺直了。母亲上前摩挲小姨身上青紫的伤痕,想到小姨是为了照顾我而这样,母亲忍不住恸哭。
小姨用种地老把式的执着,换来了一个家庭的温饱。两个女儿很懂事,学习上不让妈妈操心,都成了改革开放后不久的大学生。小姨父也突然良心发现,不再酗酒打人,小姨的家有了温馨高光的时刻。
腰间旧伤,让小姨过早佝偻,半百之年已呈70度倾斜走路;小姨又乐观,腰杆不直但心比柏杨树还挺直。数十年的时光,小姨与人和睦,从无抱怨,每次去探望她,心里百感交集。我的小姨,一如许多含辛茹苦的母亲,只讲付出,不图索取。我的小姨,一直在我心中永驻!
(杨力 5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