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婶在她的小女儿家住，我过去看望她。走进小妹家宽畅舒适的套房，小妹告诉我，她老妈在露台外的长廊上坐着呢！于是我走出客厅大门穿过栽满鲜花的露台，沿着绿荫掩映的露天曲廊朝老人的方向走去。当我走到她的身边时，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的她显然已经注意到我，慢慢抬起头非常平静地打量着我……我说：“婶，您还认识我吗？”她疑惑了一下说：“忘了。”“我是文鸿呢！”“哦，大伯家的大儿子。”……

　　在婶的不远处，摆放着不少花草。其中有一盆眼下正开得红红火火的长寿花特别引人注目。关于长寿花，我曾经写过一首小诗：“玲珑厚叶花儿小，伴尔春光居苑中。处世心低无妒意，因名受荐备推崇。” 婶今年已经有92岁高龄，她和93岁的我老妈这对妯娌是家族中名副其实的两朵“长寿花”。

　　目前，婶除了有点轻微老年痴呆症外，尚能吃能睡，正常如厕，讲究卫生，看她现在的样子，不胖不瘦，皮肤白里透红。我叔去世后，婶的日常生活继续由她的四个儿子家轮流照顾，也常被三个女儿家请去住一段时间。

　　婶的娘家是距龙泉锦安5华里的田寮，属锦安村，当年只有两户人家。他们都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非常勤劳。婶婶家一直粮食充足，有了粮食就可养猪养鸡鸭，三年困难时期，与缺吃少穿的我们家相比，生活水平相差很大。小时候，每当婶带我到她娘家去玩，是我非常乐意的事儿。

　　婶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但给我的印象是勤劳善良，为人本份。作为妯娌，婶和我妈两个人七十年如一日，无论是分家前还是分家后两人的感情都非常融洽，形同姐妹。她家里的事由我叔作主，日常生活中碰到一些问题总是虚心地与我妈沟通。小时候我总觉得她们两个是轮流着生孩子，两人都各生了七个小孩。我妈养大六人，婶七个子女全部养大成人。她们坐月子那辰光，都没有娘家人来，只有她俩互相照顾。有时候是这个刚刚满月，那个就接着生孩子了。她们妯娌之间的和谐关系，在锦安村里有口皆碑，人称楷模。

　　分家后，因我叔常年在农机厂，工作很忙，回家时间不多。婶一个人在家带着大大小小一班孩子，除养猪养鸡、洗衣做饭一应家务事外，还要经常上山下地干活。好在她始终保持了她娘家田寮人不怕艰难、勤劳朴实的优良传统，从来没有一声怨言。

　　婶的身体一直都不算是很好，年轻时也经常生一些小病。记忆中在我十四五岁时，她曾得过一场大病。只记得当时她吃不下东西，身体发烧，卧床多日却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正当家里人束手无策、生命危在旦夕时刻，获知与锦安毗邻的松阳县斗潭村有个土郎中能治好这种病。于是，用两支竹杆编上棕绳的土担架由两个劳力抬着婶去斗潭村治病。因我叔在厂里上班脱不开身，弟妹们尚小，跟着去斗潭村照顾婶的事儿自然就落到我的身上。那一天，我们一大早从锦安出发，到斗潭时刚好赶到吃中饭。饭后仙华表伯马上请来土郎中看毕，我跟着去拿来草药，然后由大娘煮好让婶喝下。我的任务是送药给她喝、帮她洗脸、扶她上厕所等等。记得那次在斗潭仙华表伯家大约住了二十多天时间，婶的病竟奇迹般地好了。经过那次去斗潭，回来后大人们都夸我是个懂事的孩子。

　　从小到大，我叔、婶对我一直都很好。我离开锦安出门工作后每一次回家，婶都要请我到她家吃饭或者烧点心给我吃，这个习惯一直持续到她两老年老体衰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因为她有点耳背，临走前，我伏在她耳边笑着大声对她说，您现在只要做好两件事情：吃饭、睡觉。她听懂了我的话，高兴地点点头，慈祥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孩子般可爱的笑容……

　　（龙泉 吴炜 7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