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最有趣的事莫过于捉泥鳅了。每年到了“双抢”时节,我就约上三五个童年小伙伴,一起到田野里捉泥鳅。
到了夏收夏种的季节,社员们一边忙着收割早稻,让颗粒归仓;一边忙着犁田,赶紧抢插晚稻秧苗。在带着稻香的水田里,泥鳅、黄鳝都被社员们给弄醒了。
波光粼粼的水田,社员们就要来泼氨水了。泼氨水,是用来增加稻田肥力,促进秧苗快速生长的。泼洒氨水时,也是我们等待盼望捉泥鳅的好时机。
氨水池就建在离村子不远的公路边上,是用水泥浇筑起来的。氨水池顶上被水泥盖死死地盖住,外加一把“铁将军”锁住。这样做,一是防止氨水挥发,二是防止氨水被人偷走。常听社员们讲,氨水挥发掉是小事,主要是怕氨水被其他生产队社员偷走。在我们村里,就曾发生过氨水被偷事件。
这不,挑氨水的社员来了。他们肩上挑着两只尿木桶来装氨水。在氨水池边,社员把尿桶一放,十分利索地爬上氨水池,猫着腰,用尽气力把一百多斤重的水泥盖打开。这时,一股刺鼻的氨水味直冒出来,呛得我们睁不开眼。而社员们则站在氨水池上,憋着气,用一根长长的尿勺子一勺一勺地把氨水舀到尿桶里。
社员们挑着一百多斤重的氦水,径自往田里走去。挑氨水的时候不能走得太快,要不然,氨水会随着摇晃的尿桶溢出来。有经验的社员,都会在装满氨水的尿桶上放一把杂草,以免氨水洒落一地。我们与挑氦水的社员保持一定距离,屁颠屁颠地跟在社员后面,欢呼着:捉泥鳅啰!
烈日下,社员们认真地把氨水一勺一勺均匀地泼洒在水田里。不一会,泥鳅喝了氨水后,就像喝醉酒一样,纷纷浮出头来,眼睁睁地看着人,嘴一张一合,似痴人说梦。你瞧,有的泥鳅晕头转向,死劲地往烂泥里钻;有的泥鳅摇来摆去,漂在水面上;有的泥鳅奄奄一息,拼命地在水里打滚。
望着这些身材苗条,刚才还在水里优哉游哉的小生命,我们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拿着早已准备好的鳅篓,把一条条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泥鳅捉到鳅篓里。
当然,捉泥鳅是要讲究技巧的。一般情况下,喝了氨水倒下的,都是一些小泥鳅,因为小泥鳅抵抗力较弱,经不起氨水的刺激;而大泥鳅抵抗力较强,即使喝上几口氨水,也不碍事,只是觉得头有点晕乎乎而已,然后喝上几口清水又会复活了。越是这样,人们心情越不能浮躁,得耐得住性子。有好几次,明明看见已经翻白的泥鳅躺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待人们伸手去抓时,“装死”的泥鳅尾巴一甩,一眨眼就不见踪影,还把捉鳅人溅得满脸泥污。
捉鳅人心里不爽归不爽,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俯下身子,将脸贴近水面,小心翼翼地用双手,轻轻地将“假死”的泥鳅捧在手心里,再把泥鳅和着烂泥一起放进鳅篓。这样,即使泥鳅被捉进鳅篓里,它还以为是躺在暖洋洋的水田里哩!
捉泥鳅的时候,社员耕耘过的水田是不可以乱踩的,要顺着社员踩过的脚印往前行。不然,社员在插秧的时候,就会把秧苗插在被踩过的脚坑里。尽管社员再三强凋“捉泥鳅的时候不要乱踩”,但我们全然不顾这些,看到哪里有泥鳅,就往哪里踩。结果把水稻田踩得乱七八糟,气得社员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嫩小囝,水田被你踩这样还怎么插秧?”社员骂得越凶,我们自然越要踩,直到生产队长前来制止,我们才不得不上岸。
在我们老家庆元黄阳,捉泥鳅的方法很多,最管用的当数用茶枯饼来“药”泥鳅。秘诀是,取几饼茶枯饼放在石臼中舂成粉末,再将粉末溶于泥鳅活动较为集中的水田里。过上一阵子,当水染成酱色之后,泥鳅就像喝了迷魂汤一样,纷纷“倒毙”。
除了“药”泥鳅,挖泥鳅也十分有趣。秋冬时节,田水都被社员放干了,踩在松软的田泥上,顺着有泥鳅洞的地方用手挖,下面肯定躲藏着一条大泥鳅。如果运气好的话,一个洞里可能有两三条泥鳅束手就擒。
回到家里,我们把捉来的泥鳅杀死洗净放进碗里,洒上少许盐巴进行腌制。过上两三天,经过腌制的泥鳅就可以用茶籽油煎炸了。煎炸过的泥鳅,自然是又香又脆。要是邻家的囡囝闻到这股鲜香味,馋得他们直流口水,嚷着、哭着、闹着、缠着父母要吃煎泥鳅。那一顿饭,吃得特别香,饭量也要比平时增加一倍。
捉泥鳅成了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一直念念不忘。前不久,我带儿子到乡下去捉泥鳅,在田里捉了好长时间,却连一条泥鳅的影子都没见着。村子里的人都笑我:现在村子里经常有人毒鱼、电鱼、炸鱼,哪来的泥鳅等你来捉?
我不禁哑然失笑。是啊!现如今,尿素、过磷酸钙、碳酸氧氨等现代化肥,早已成了氨水的替代品;甲胺磷、滴滴涕、克百威等毒农药,早已成了鱼儿们的头号杀手。用氨水来施肥,也早已成了人们遥远的过去。唉!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从前,重温童年捉泥鳅的快乐时光?
(庆元 蔡章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