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老家庆元姚村,温馨而甜蜜。飘远的思绪从看露天电影开始。
放学了,路过村中的客车停靠站。这是比别处大的一块空地,平时人们在这里上下车。此时,长的、短的、高的、矮的凳子,一排一排摆满了空地,都是附近的人家来抢占地盘的。方方正正的白幕布已挂起来了,四个角恰到好处地被绳子牵引着,绳子结结实实地绑在两旁的柱子上。
晚上有电影看了!
小时候看电影,每看到打仗时,机枪扫射、炮火连天的场景,我就要哭。电影里燃起熊熊烈火,我就哭得更厉害。现在想来,我该是把里面的场景当真了。
“突突突——”这是拖拉机开过来了,车灯照着屏幕,画面模糊了。靠近路一边的人群骚动起来,为拖拉机让出一条路。
“叭叭叭——”这是货车来了,车灯明晃晃的,画面看不真切了。靠近路边的人把凳子举过头顶腾出空间,人群一阵拥挤。车鸣声渐行渐远,最后归于平静。
“淅淅沥沥——”有时候电影放到一半会下雨。如果是小雨,没关系,继续放,继续看,放映机上打着伞;如果雨哗啦啦越下越大,人群就作鸟兽散了。
看完电影,该回家喽。幼时,爸爸背着我走山路回家,跟我说:“爸爸看不清路,你告诉爸爸哪里是石头,哪里是坑。”
月光如水,静静地倾泻在山岗上。我伏在爸爸背上,眼睛盯着地,看到白色,便告诉爸爸这里是石头,看到黑色,便告诉爸爸这里是坑。
多年之后,我终于明白,爸爸哪里是看不清,分明是怕我在他背上睡着了,才用这一招啊。
有那么几次,爸爸背着妹妹走一段路后,想让妹妹自己走。发现妹妹睡着了,爸爸就“嘿嘿”笑着继续背。
到家后,爸爸妈妈一唱一和。
“囡睡了没?”
“睡了睡了。”
“睡了就放床上去,我们炒点南瓜子吃。”
结果妹妹眼睛一睁,就醒了。
大家哈哈大笑。
自从建了桥后,我们就走公路回家。我背着小妹,妹妹在旁跟着。
刚开始我们跟大人一起走,但妈妈和大娘大婶们边走边聊剧情、聊家常,我们却足下生风走得飞快,渐渐地就拉开距离,把妈妈她们甩在后面了。
那时如果有电影看,就像过年过节一般。姚村放电影,李村的人会来看,更远的邻村的人也会赶来。
至今我还记得多次看到的别村来的一位年轻女郎,她身材高挑,头发高高挽起,整齐地扎成一个髻,穿着的确良衬衫、喇叭裤,和同来的女伴谈论着。现在她也快六十岁了吧,不知是否还那么时尚呢?
后来村里盖了大会堂,条件好多了。第一次在大会堂里看电影,我还奇怪怎么没挂幕布,原来是可以直接投射到白粉墙上看的。也开始卖票,位置好的五分钱一张,位置不好的三分钱一张。电影放到一半时,管理人员打着手电筒来查票,调皮的小孩东躲西藏。
一回我碰到邻家男孩美林,问他晚上看什么电影,他说放两部电影,一部叫《梁山伯》,一部叫《祝英台》。我很兴奋,这下可以看个够了,谁知道放完一部大家就散了。原来,电影叫《梁山伯与祝英台》,海报那里上一行写梁山伯,下一行写祝英台,美林理解错了。五年级时我看了《画皮》,对里面的鬼害怕至极。学校在村头,我家在村尾,中间有很长一段路。因为总担心有鬼,晚自习后我不敢再独自回家。一开始爸爸让妹妹每晚陪我回家,但妹妹无论是走我前头还是走我后头,我都觉得还是心慌慌的,我实在太怕鬼了。后来爸爸去跟校长商量,让我住学校。
从此,我开始了住校生活。后来我在外求学、工作,和姚村电影无缘再见,与家乡也渐行渐远……
(庆元 李学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