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微抬着布满老茧的手,微眯着眼,努力地想将细线穿入针孔里去,可是任凭你怎么捻着细线,老是穿不进去。窗外是聒噪的蝉鸣,梧桐叶正绿,浓郁的绿气氤氲进屋内。斑驳光影间,你急得额角冒出细细的汗珠,可那细线还是不听话。
我有些不耐烦地说,“好了没啊?”说着便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兽,硬生生地冲向你。
“你怎么……年纪大了偏要弄这个,让你别弄,线穿不进去,还想缝,我可忙着呢!”许是我语气太重或是眉宇前的烦燥过浓,你低下了头,涨红着脸,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更加努力地去捻那根线,不知不觉间那根线已被你弄得光秃秃的,可是,线就是不进那针孔。
“好了没有?”我终于忍不住地吼了一声,“嘶——”大概是吓到你了,针一下偏斜,线一下歪落,针倒是实实在在扎向了你的手,透过那老茧,血丝慢慢地渗出;你一下子愣在原地,盯着被针扎破的地方,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快擦擦呀”,我忙喊道。“给你纸!” 你这才回过神来,用嘴吮着伤口,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说:“好了,马上好。”然后不顾渗着的血丝继续扯着线头。
“你,哎呀……” 嘴上说着,其实心里着急的我冲出门去买创口贴。
一走出门,便撞到了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啪”,他摔倒在地,站在一旁的老人忙走过来扶起他,“对不住,对不住。”我连忙道歉着,心里只有创口贴。“没事,小男孩不摔摔哪能长大呢!”老人和蔼地说。
男孩很勇敢,已经站起来了,还冲我眨了眨眼。老人笑着,牵起孙子走远了。
我愣在原地,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姥姥姥姥,我要缝一朵花花。”
“不不,我想要很多很多朵。”
“好好好,只要我的囡囡乖,多少朵都给你缝。”阳光下,老树边,碎花床单晒在竹竿上,海棠花开得满脸灿烂,红艳了老人和孩子的脸颊。
她坐着,手指翻飞,灵巧如燕,“哇,姥姥你好厉害呀!”眼前是一朵小小的惟妙惟肖的石榴花。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手里已拿了盒创口贴,还有老板给我的零钱,可脑海里还在循环播放着多年前姥姥的笑靥。一晃多年过去,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稚嫩小人儿,你也不再是那个耳清目明的姥姥。
时光荏苒,你我的位置早发生了改变。你从原先的守护者变成了应该被守护的人,而我却没有察觉,心安理得地接受你的馈赠与关怀,还肆意任性,缺了耐心对你不乏吼叫,不禁羞红了脸。
你老了,可我却没有发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快些见到你,为我刚才的所说而道歉。你只是老了啊,你没有做不好任何一件事,尤其在爱我这一件事上,怕是没人能和你比——冬日添衣,雨中小伞,病时的陪伴,甚至是暖乎乎的热茶——都来自于你。
冲回家中,窗开着,风吹了进来,你缩着身子,还在捻那根线。瘦小的你,苍老的你,让我该如何诉说于你?
见我回来,你抬头愧疚地冲我硬笑了一下:“快了,快好了。”这样的笑容,让我的心更加刺痛,你不该有这样生硬的笑。
“姥姥,让我来帮你。”说着,接过了针和线,在你身边坐下,紧挨着你,近得,能听到你的呼吸……
我想,从现在起,我们的位置要变一变了,我会站在你身边,慢慢陪你,尽余生。我要将那爱的丝线捻得越来越长……
缙云中学高一段 施彦羽
指导老师 李慧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