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江莹(莲都)

　　乡下的老房子已经拆了，但记忆还在，照片还在，亲爱的外婆还在，真好！

　　老妈说我是个折磨人的孩子，出生在寒冬腊月，又爱生病和拉尿，外婆顶着寒风在冰冷的河水里不知帮我洗了多少块尿布。所以我的生日外婆记得特别清楚。

　　但小时候的很多记忆我都模糊了，只记得每次家里没人时，外婆就过来在楼下大声叫我去吃饭，记得每次没饭吃去外婆家，外婆总能迅速变出可口的面条或者甜美的馄饨。

　　因为家里人多，外婆总记着把好吃的留给我们这些小孩，却也不会亏待路过的“讨饭人”。这大概是最早给我幼小的心灵埋下了善良的种子。

　　也是因为兄弟姐妹多，小时候的暑假玩得特别“风风火火”。一群人从外婆家老房子的墙上爬到二楼，在外婆家门前的小溪里嬉戏，从外公的菜园子登上旁边的山顶……一群整日无所事事、满山遍野跑的野孩子却从未见过外婆生气的样子，也总能够吃到外婆做的可口饭菜。

　　对膝下的每一个孩子，外婆都是一样的无差别照顾与关爱。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了“平等”的可爱模样。

　　再长大一点，最喜欢的是逢年过节去外婆家包“蓬点心”、粽子或者“踏饼”。一大家子人一起动手，刻着岁月痕迹的老房子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过是一边打打下手，一边又说说笑笑玩玩。

　　最爱的是包“蓬点心”，多出来的“皮”就变成了我们的橡皮泥，肥肥胖胖的小狗、歪歪扭扭的小兔、瘦瘦小小的小鸭……还没做好呢，灶台那边已传来了美食的香味。

　　外婆喜欢养鸡，每天都记得按时喂鸡，随便用手一摸就知道母鸡要生蛋了没有。而等母鸡们生下的一个个鸡蛋攒满一抽屉后，却又成为了我们筷子下的美味。

　　外婆对花花草草们也情有独钟。以前住的老房子前面有一块空地，在外婆的打理下简直成了美丽的花园。即使后来搬了，外婆也不忘种花，大概这也是每年都有小燕子将巢建在外婆家的原因。

　　外婆很幽默，即使生活百般刁难，她总能化解，并且还能用有趣的话语逗我们一笑，村里人都很喜欢这个有趣的老太太。

　　外婆还会不时地拿出自制的薄荷冰、桃干、番薯干、梅干菜……我想外婆一定有一双会魔法的手，就像灰姑娘的仙女教母，挥一挥魔法棒就能变出南瓜马车，不然这些普普通通的食物怎么会经过她的手就成为独特的美味呢？

　　这个谜还没解开，我却被时间拽着走远了。某天不经意地回头，却发现曾经的仙女外婆握魔法棒的手早已苍老不灵活，就像南瓜马车过了午夜12点又变回原来的模样，并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枯槁。

　　是在哪一年，发现外婆老了的？

　　也许是那一年，外婆不小心摔倒之后，从此腿脚不利索了。也许是那一年，每次去陪外婆，她都要问一遍我在哪里工作。也许……

　　时间露出狰狞的脸，嘲笑着我们每一个不珍惜的昨天。

　　一个无比久远的场景在脑海里浮现，小小的我被两只巨大而丑陋的猪追着跑。我惊慌失措地跌跌撞撞跑在石头路上，眼看就要摔倒，眼看就要被猪一口咬住……正当我绝望地想要放弃时，外婆出现了，高大而充满力量，就像一个有着强大魔法，能护我周全的仙女，一挥手一声吼，猪儿们夹着尾巴逃走了。

　　曾经那样高大的外婆，如今却瘦小了许多，却依然坚强地战胜了病魔。

　　原来，外婆不是有魔法棒的仙女，而是她本身就有魔法。这种魔法在外婆的眼里，在她的手上，在她的话里，在她做的每一道菜里，在她种的每一朵花里，在她的言传身教中，在她给我们这些晚辈的所有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