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龙泉)
遥遥的绿呀。
宏大,沉静,绵密,厚实的绿,一寸一寸浸入夏的核心。
夏日属于植物,它们在高温与雨水中纵情生长,释放出疯狂、潮湿、苍劲的独特气息。人潮汹涌,总该有一个季节被还给自然。
为绣一颗桃子,把一大堆绣线翻出来,面朝甜美的实物,仔仔细细配好色。不着急动手,夏日还长着呢,仅仅是确定夏日尽头的粗麻布上,会有一颗丰盈的,碧叶粉面的水蜜桃等我,心下就飘飘地乐着。
我在寻找莫名其妙的快乐这方面,乐此不疲、工于心计—— 总能用黑魔法把小趣味,延长又延长,扩大又扩大。
收到枚石章,一看刻的字,喜得心脏乱跳,果然是十年故交——
“你尽有苍绿。”
五个字,我便可以联想到那旗袍背影,一步一个绿印子,湿湿地,款款地,走遍前世今生。
她像古绸缎上的折技花朵,断是断了的,可是非常的美,非常的应该。
她说无量的“苍绿”中有安详的创楚。
低温的植物系的脉络,带着涩感,生动地老去,在狭窄的旗袍下摆完成了它宽广的爱。
我不喜欢别人劝我—— 你看这个人得的较你少,你早可以知足了;亦或,你看那个人失的比你多,你也不用叹息。
我努力将生命从狭隘走向宽阔,对于我的贪欲和我的残念,都虔诚地,公平地热爱着。
那些微小的喜悦与忧伤,一同挂在枝头,等时候到了,自然会被采撷,或者落入泥土。我知道自己的来处与去处。我必将经历。我只愿与自己比较。
暑假初始,一日日深碧下去。午后旧旧的,炎热慵懒,给人一种错觉,仿佛真的可以抛却一切,滞了脚步,只与自己对话。
我看见遥遥的绿里,另一个我眉目低垂,一针一针,绣半颗水蜜桃,叶尖闪着微光的最后一针结束,她低头,咬断了那根豆灰色的线。
窗外一无所有,尽有苍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