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冬日的寒冷,春天可真算是个温柔的季节。然而一场雨竟来得如此突然,顷刻间黑云压城,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是远山云雾缭,近水春雨流。
沉睡了一个冬季的城市在此刻轰然被惊醒。春雨纷飞,飞下千万条银丝,荡漾在空中;叮叮咚咚,滴答滴答,横扫了街面的喧嚣,洗涤了心灵的污垢。春雨淡,暗香轻,绵绵春雨把大地染绿了,软软春风把江水熨暖了……
春雨如诗,文人大多爱春雨,更爱这春雨中的江南美景。自古便道“杏花春雨江南”,如同侠士一直在江湖中行走却无法言明江湖是什么,虽无法准确地定义江南,可在每个文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割舍不了的烟雨江南梦。长夜冷,玉窗寒,梦回江南烟雨中。水如空,桥如虹,一叶扁舟入烟雨。江南烟雨江南瘦,多少往事埋其中。在那如丝细雨的拥抱中,整个江南都在吟唱,若你立于天地苍穹间细细聆听,便可听见杨柳随风乱摆,桃花在雨中纷落,黄莺轻轻浅浅低唱,梁燕迟迟不肯归去。
远方有琴,愀然空灵,声声催天雨。在我的想象中,那烟雨江南,该是发生在一个远离城市繁华的偏远小镇里,那里青山绿水环绕其中,抬头便可看见湛蓝的天空。镇上有白墙黑瓦木雕的古老建筑,有深深庭院,有一道一道的木门槛,还有那些黑瓦密密叠叠地覆在屋顶上,像皖南宏村一样古朴,似江南周庄那般婉约。下雨了,雨水顺着瓦片一滴滴滚落下来,像断了线的珠子,像望不断的天涯,像那让人百感柔肠的相思煎熬之苦。雨顺着青石板调皮地滚落,路面却并不见平,有坑坑洼洼,有倾斜陡缓。
也许,这就是江南的春雨吧,一场淋漓,一次迷醉,总能引起人们无端的遐想。幼时的我极爱杜甫的那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不能心存“小楼一夜听春雨,明朝深巷卖杏花”的念想。
雨是期盼,雨是等待,雨是悲欢离合,雨是一生过错,道不尽,诉不清,惟那亘古的寂寞,未曾有过改变。氤氲的水汽迷糊了所有的视线,也蒙了心智,正是“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细看来,不是扬花,点点是离人泪”。
却是这场春雨,浇灌了多少植物,唤醒了多少生命。在一场春雨的洗涤后,花儿开了,草儿绿了,江水也清了……春雨过后,农民们可开心了,春节过后便是播种的季节,庄稼小小的嫩芽在土壤中孕育生命,这场雨,滋润了地底下每一个怒放的生命,将生命之水送入微仰的唇中,它们狠狠咬紧牙关,舞动着手臂奋力冲破那铜墙铁壁般的土壤,最终获得阳光,直至成熟圆满。此时,春雨再不是那无根之水,而是上天赐予众生的力量,不是文人的浅吟低唱,而是生命发自肺腑的呐喊,那是万物最初的动力和源泉。
春雨,美在杏花雨、杨柳风,等一场杏花烟雨,春雨沾衣,浅醉流年;许一场杨柳风吹,春风拂面。最终,这场雨还是停了。万物在沉默中变化,小草悄悄地冒出了芽,天色微微地亮起了早。
人们总爱说“春眠不觉晓”,不觉晓,不觉晓,如酥春雨后的三月天,在所有人还未察觉之前,春天的脚步已经悄无声息地到来。 莲都 孙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