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妈在上世纪40年代末来到龙泉锦安嫁给我父亲,我婶婶在上世纪50年代初嫁给我叔叔。她们一个属马,一个属羊。
我父亲只有两兄弟,当年在一起过日子的时候,我妈与我婶两人轮流起早做早餐,白天的家务则两个人一起做,她们在一起的时间有近十年光景。在这么长的合作过程中,两个人从来没有过合不来的事儿,更没有发生过面红耳赤的争吵。
我母亲出身上田大村坊,当姑娘辰光又曾在遂昌县城帮店四年,也算见过点世面的人,我婶则来自当年只有两户人家的锦安皿坑寮自然村,开门只见山,相对来说见识少点,但两个人虽然出身与见识不同,却相处得很好。
兄弟分家,一般都是在出现矛盾之后,而且要请来娘舅主持什么的,而我们家分家是合乎“树大分杈”的自然规律,是为了更有利于生活。当年当村干部的我爸经常出门开会或学习,我叔则在大白岸农机厂上班,两兄弟不在家的时间是很多的。50年代某年的一天,当出门的两兄弟回家时,发现两妯娌居然无声无息地把家给分好了,而且房子、农具样样都分得公平合理。两兄弟知道后笑着没有说一句话,就表示了认可。这件事,在锦安及周边村庄一时传为佳话美谈。
两妯娌的房间仅隔一层板壁,每天晚上睡觉前,她们都要坐在床边昏暗的火蔑光下做布鞋到深夜,这个时候她们一边纳鞋底,一边拉家常,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儿。刚解放那几年,她们会被通知到村里去开会或者上夜校,她们会轻声地唱几句刚学来的歌:“月亮嘻嘻笑呀挂在了杨柳梢……”
分家后,两妯娌之间关系不变,有事相互帮忙。比如平时生病,过年杀猪、做黄粿这些事,她们都会主动去对方家里帮忙。而最需要帮助的是生孩子的时候。说来也怪,这一辈子,我妈与我婶都生了7胎,而且都是4男3女。仿佛上天有人用天平分了一般。
作为孩子辈的老大,我对弟妹们出生时的情景至今不忘。
当年的乡下没有电灯、煤油灯,照明用火蔑或松明。今年我妈生一个,明年我婶生一个,两妯娌几乎轮流着生孩子。在我的记忆里,很多次她们生孩子时,我爸与我叔都不在家。
记得我15岁那年,我婶得了重病,用两根毛竹与绳子做成土担架抬到松阳枫坪村去请人医治,母亲叫我跟去照顾我婶。出发前,我妈走到担架前对我婶说:“火珠,你安心治病吧!家里的事不要担心,有我呢……”这时,我看到她们妯娌俩的眼眶里都涌满了泪水。
如今,70年过去,两位老人一位90岁,一位89岁,都身体健康,各自跟着自己儿女过着幸福的晚年。两家众多兄弟姐妹,家家喜事连连,家族聚会,其乐融融。每当这个时候,两妯娌总喜欢坐在一起,而且总有说不完的话儿。
(龙泉 吴炜 69岁)